"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
“会啊。”
“会一直找吗?”
“会啊。”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啊。”
2017年,在我人生中两个我最爱的,同时也是爱我的人,一个已经离去,一个已经被贴上了离去的“标签”。而我,仍傻傻的站在路的中间,去期待,去回忆,去渴望回到曾经来时的路。
自从家母患病以后,西安变得灰冷、生硬不在那么友好。在烈日中,那种犹如地底冒出来的冷气,不断在我身边环绕。交大一附院的病案室与太平间紧紧的挨在了一起。每当我过去那里,再满头大汗,再满腔悲愤,都会毫无缘由的寂静下来。无论是在其中负责打印的工作人员,亦或过来打印病案的家属,都显得生硬、呆板,感受不到一丝活人所拥有的灵气。或许,在他们早上踏入工作室的那一刻,就期待着何时才可以离开这里。
慢慢地,我也开始理解了为什么医院的护士在医院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离开了医院又可以回归到本身。
尤记得,母亲复查的那天早上,医生办公室的一堆医生达成了拨打110的决定。我是觉得特别好笑的,120的地方在拨打110。等开完检查,办完住院手续,才从其他病人家属口中得知。刚才一个家属把一个护士的脖子抓烂了。对呀,本来就是一对对立面的存在,你却期望他们可以互相理解,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病人总归要将身体的痛苦化为情绪发泄出来,而往往第一个承接着便是护士或是家属,而你确希望家属能跟护士谈笑风生,又如何可以办到呢?
回忆起手术后,母亲对于护士的日常询问,总是以一种被地主逼债的语气回答。抑或护士帮她换药的时候,她总会瞪起双眼,去观察护士的任何操作,去挑出任何他们做的不好的地方,借此机会,发泄出自身的情绪。若是这番操作,没有任何毛病,她也会侥侥然的,不如意的嘀咕几句。
但从一开始,我并不懂这个道理,我还会尝试去跟护士说话,抑或跟临床的家属聊上几句,甚至还会去别的病房去探望下之前认识的家属或者病人。其中有个阿姨也是很好笑,已经70多岁了,还在做一家公司做技术上的指导,病床边还放着一本电子科学类的书。后来,聊天才知道,他的老公在40多岁的时候就走了,他一个人把三个孩子带大,而且他的孙子都很优秀,都在高新一中(西安数一数二的中学)读书。
我就悄悄的跟我母亲说,你看看人家多么坚强,都到医院了,还一天跟没事人一样,还对生活充满的希望。母亲也会不情愿的跟我说“我到那么大的话,肯定就不治了”。但是她也会开始拿本书,去打发下无聊的时光。
过了两天,那位阿姨的床确空了,我去问我妈,那位阿姨出院了?我妈随口应了一声,然后说被查出来了双癌,刚才医生说胸外肯定待不了了,建议去肿瘤内科,现在可能回家了吧。至此,好像就再也没有在医院看过书了。我也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我知道,当每一个离开这里的人,都不希望这里的任何事情还跟自己再有交集,即便是活生生的人。
之后的那段时光中,她想逃离医院的情感越发的清晰。我知道,在这里,她被人称呼为病人,一个无用的人,一个连作为正常人的尊严都没有的人了。
再之后,我亦对西安这座城市产生了出逃的情感,因为实在是无法背负心中的痛苦。我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宝贝,现在确不知向谁说对不起,有的时候真的很怕,很怕,害怕自此一路孤寂。
曾经问过一个今年才大学毕业,父亲患病,妹妹还在上小学的,却仍旧乐观的女孩子,
“你是怎么办到的?”
“不怎么,你是不是很惊讶我还仍然活着?”
对哦,活着不就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惩罚或者奖励吗?
2018,家母,仍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