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绝恋》 第二十八章 元旦 （原创长篇）

最终我决定问吴教授，一个我最不能接受的事实，一个最不想问的问题，一个最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李文是怎么死的？

他沉思了良久之后，对我讲：“如果你不停地想这件事的话，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做，除非搞明白这件事。否则，我会发疯的。”

吴教授叹口气，缓慢沉重地说：“一天晚上，她因事外出，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被一个歹徒袭击。当我们接到警察通知赶到医院时，她已经死了。凶手是谁，其他具体情形和经过，当时警察说还要调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好像是一个意外。”

“具体是哪一天？”

“这个我不记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后来学校通知了她的家人，她的老家好像是陕西西安。几天后，她的家人赶来了，和学校一起安排了后事。我想起来了，惨剧发生的时间， 是一年的元旦前夕。那天我已经离开学校，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吃完饺子，正准备外出看看焰火，庆祝新年。”

那一天正是我去找李文的新年前夕，我准备告诉李文，决心和她一起考英语。我要出国读书，和她永远在一起。要给自己的生活一次机会，不能永远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我去了她的宿舍，她不在。她同宿舍的一个女生说她去找北航的一个老乡了，估计是老乡新年聚会。以前我和李文一起，见过北航的这位同学。

晚上，我走出她的宿舍，在北京初冬寒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走在从北大到北航的一条小路上。可能是潜意识把我指向这条路，我想早点见到李文，想在这新年前夕，和李文一起分享我们的快乐和希望。

我十分后悔没有早一点做出这个决定，早些告诉李文。那样大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就会和我一起度过，庆祝新年的美好夜晚。两颗孤独的灵魂，融为一体，从此不再孤单，什么时候都要在一起。

不过我思忖，一切都还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才二十多岁，都还年轻，明天将是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无限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们。

“嗵，啪，轰隆，噼噼，啪啪！”

一阵或沉重或清脆的断断续续的鞭炮焰火声，刹那间打破了北京的宁静，照亮了都市的夜空和大街小巷。大街上，广场上，公园里，到处都是欢快的人流，幻想着新的一年能带来好运。人群时而井然有序，时而如潮水般向后涌来奔去，尖声惊叫着，呼喊着，四处奔跑着。后面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一部分人跟着向后退的人流跑，有些人却想挤上去，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一切混乱不堪。

人太多了，我随着人流往前走，几乎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天空一会儿漆黑一片，一会儿被一片五彩的焰火，照得如同白昼，五光十色，让人目眩神迷。快走到一片小树林时，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我松了一口气，决定走到了那片小树林时歇歇，喘口气。

那是一个开放的公园，树林茂密，到处是假山、凉亭、小桥流水，十分幽静。也许可以在那里等着李文，她回来时可能会经过这里。我和她经常在傍晚时到这个公园里散步。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不知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好像朝公园的方向飞去。我心里陡然一惊，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祥的预感，像一个魔鬼的影子，突然攫住我的心，我不由自主朝小树林跑过去。

忽然间出现了一群人，挡住我的路。我一边推开人群，一边寻找，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我预感到有什么不幸的事正在发生，却无力阻挡。

终于，我在一棵大树后面发现了她。她半躺在一块石头上，脸色发白，看见我，她的黯然涣散的眼睛，顿时生出火花。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想问她怎么样了，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万分慌乱之中，我看见她洁白的连衣裙上有红色的血迹，我大吃一惊，仔细查看，发现她的后脑勺上有个洞，血正在不停地流。我抱住她的头，用一只手拼命捂住口子，没有用。

“天哪！发生什么啦？！”眼泪一下子溢出我的眼眶。

“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想着你。我刚才还在想，要是你来了，陪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啊。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好害怕。”

“别害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坚持住，你会没事的。”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别说话，保存体力。”

“不，我要说，是新年愿望啊，再不说就晚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美国了。我们就在北京工作，结婚，生个宝宝，看着他长大，好不好？”

“好，好。我想对你说，我立下了新年愿望，要和你一起学英语，考托福，GRE，我们一起出国，在美国我们工作，结婚，生个宝宝，看着他长大，好不好？”

“那很好，怎样都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你看现在的我，多么脆弱啊，我十足就是一个弱者，需要你的保护。我盼望着，我们重新开始。”

“好的，我答应你，都听你的。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放弃，你会好起来的。”

她无力地握住我的手，身体软软地依偎在我怀里。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是一位夜里在公园闲逛的人最先发现了她，看见她受伤了，马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同时报警了。他现在就站在一旁，看着我们。

救护人员把她抬上担架，将担架抬上救护车。我要跟去，被拒绝了，让我留守在现场，协助警察调查。

赶来的警察得知我和死者是同学，相互认识，问了我一些问题，诸如她的身份，学校名字和地址，她认识的熟人等等，还有其他一些问题和信息，所有的我知道的有关她的情况。

我不停地流着眼泪，呆呆望着救护车呼啸而去，一个人留在那块被她的血染成红色的石头旁。突然，在不可承受的痛苦中，我大叫一声“不”，就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到宿舍，我不知道前后的事情，一切都从记忆中消失了，我的人生一片空白，就像计算机硬盘被格式化一样，里面所有的文件都消失了，没有备份。不同于过去常有的空虚无聊的感觉，一种不能承受的痛，变成了一个噩梦，一个恶魔，夜以继日地撕咬我的心，我永远不能摆脱，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的无忧无虑、充满快乐的青春时代，永远地结束了！

终于，我知道，她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回不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