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剥着石榴,偶尔会不小心抠破一粒石榴籽儿,殷红的汁液就弥漫出来。手边放着我的手机,屏幕打开着的是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二部《新名字的故事》。
其实有很多书我都并不是很爱看,但是我强迫自己去看,为了让自己在人群中显得不那么像个徒有其表的傻瓜,为了让自己在与岁月抗争的过程中不吃败仗。
但也有一小部分书我真的会爱不释手,比如《月亮与六便士》,比如那不勒斯四部曲。
这样的文字像是有一种魔力,紧紧抓着我,不仅是眼睛,还有心脏。好的文字,有一种刺透人心的力量,当你阅读时,你会沉浸,当你放下,你会思考。
于是我在放下手机剥石榴的时候,脑子里无意识地蹦出了一句话:女人的理智,多数时候是一种归于宿命的平静,而男人的理智,往往来源于对不可控未来的谨慎与恐惧。是权衡利弊。
关于爱情
当莉娜和尼诺的爱情突然燃烧起来的时候,莱农对尼诺多年的单方痴情突然显得不值一提,但是当尼诺把怀孕的莉娜一个人丢在出租屋的时候,那场燃烧的爱火又成了一场笑话。
因为刚刚读到莉娜和尼诺这一段,所以脑子里才会蹦出上文那句话。在爱情进入尾声的时候,开始想要自我毁灭的莉娜突然平静了下来,在恩佐的帮助下回到了丈夫的身边,她突然明白了宿命,尼诺不会再回来了。他们的爱结束了。
而尼诺,仅仅是想到自己和莉娜在一起的未来将要面临一些什么,他就只想逃避。他觉得自己被拉下了水,他跌入了一个痴情的圈套,这个圈套可能会毁灭他,他已经没有脑容量再去回想在那个隐秘的小屋他们每天3个小时的私会是多么惊天动地,每一秒都想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深情了。
当一段原本燃烧着彼此的感情戛然而止时,那个原本看上去智慧又强大、那么与众不同的男人所展现出来的懦弱,时常显得可悲又可笑。女人不知道自己为何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却又不可遏止地爱着,那是她现实、粗鄙、委曲求全和快被撕裂的生活中仅存的安慰。
关于成长
成长总有污迹。这污迹有时关乎你对别人的伤害,你因为懦弱而松开的拳头,和你被别人不怀好意地羞辱。
当莱农带着那不勒斯最优秀女孩的光环到比萨读大学的时候,格格不入的她头上的皇冠变成了草帽。好像满脸写着五个大字:我从乡下来。
同学们对她口音的嘲笑,模仿,和诬陷她偷钱的恶意。
记得刚从镇上考入县一中的时候,我满怀着对县城繁华的憧憬,县城里的谢记超市可以买到妙脆角!那是一个等待着我的多么大的天地,我会呼吸到完全不一样的空气!
而现实将一切击得粉碎,我第一次看到心相印的纸巾,我问县城出身的同桌,这是什么?纸巾啊!纸巾是干嘛用的?那你以前用什么擦鼻涕?手帕。
我硬生生憋回了“袖子”两个字,脸涨得通红。他们总是模仿我说话的口音,语气非常虚心地让我教他们说镇上的方言,眼中却满是玩味的神色。
而遭受到的更大的恶意是有一天我突然在课桌抽屉发现了一封情书,那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一个满脸青春痘皮肤黝黑来自乡下的姑娘,尽管这个姑娘以全镇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这个高中,她曾经天之骄女的身份在这里也不值一毛钱。
可想而知那时的姑娘有多么的兴奋,那是来自这个陌生县城唯一的善意。周边的同学很快在她有意无意的表现中捕捉到了,她又陆续在大家的关注中收到了三四封。
署名是个英文名,她不知道这是谁,却充满了想象,直到有一天,她再次收到了一封,这次不再是精美的精品店买来的信纸,而只是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白纸,划着整齐的一道道的横线。
署名仍然是那个英文名,通篇却都是嘲讽与谩骂。大概意思是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能看上你这种丑陋又土气的女人吧。对,用的是女人,而不是女孩,姑娘记得十分清楚。
她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四处张望,最害怕的是被谁看到。
至今她也仍然不知道这些信究竟是谁写的,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会感叹这样的事情在少年时代的她心中没有留下足以影响一生的阴影,她仍然告诉自己要善良与阳光,是多么幸运的事。
好的作品是让每个人都可以从中读到自己的影子,正如《霍乱时期的爱情》之所以被誉为描写爱情最伟大的作品,据说是因为里面包含了所有爱情的种类。
而我在那不勒斯莱农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
关于“圣女”和“妖女”
我看过很多描写两个女孩相伴成长爱恨纠缠的故事。这似乎也是作家们一个源源不断的灵感来源。
但是大多数的故事里,都会有一个“妖女”,一个“圣女”。那不勒斯的莉娜和莱农,七月和安生,《时有女子》中的韦海发与韦千寻,《流金岁月》里的朱锁锁和蒋南孙,无一不是如此。
“圣女”循规蹈矩,往往是身披光环的好姑娘,却时常在爱情里求而不得,“妖女”剑走偏锋,像曼陀罗的花,美艳剧毒,却轻而易举得到“圣女”为之心心念念的爱情。
她们彼此爱着对方,羡慕着对方,心疼着对方,又彼此对抗。
莱农从小就试图模仿莉娜,她想要她的勇敢,想要她的凌厉,同时在自己好学生的标签中努力攀爬,不敢有丝毫松懈。
“妖女”总有打破世俗的勇气,她美艳,又真实,她的心脏里可以长出万箭,刺透那些世俗里翻滚的人心。她轻易俘虏那些偶尔在庸俗生活中走神的男人。
但是她内心隐隐不安。她想要摆脱现实,仅仅靠万箭是不够的,她还要柔软,可她没有。她太真实了,太勇敢了,太尖锐了。她的生活最后总会一团糟,孤独地与世界对决。
而“圣女”,大多数时间她在人们的赞美中心安理得地活着并努力着,但是在很偶尔的时候,莱农会突然发现,自己肤浅的文字,矫揉造作得不像话,对一切都是一知半解不曾深入,她没有那种击穿人心的天分,却还为自己平庸的努力换来的成果沾沾自喜。正如我有时有那么一瞬间也会厌恶自己隔靴搔痒不得其味的文字,写作偶尔沦落成一场演出。
我知道自己既没有“圣女”的命,也没有“妖女”的才。然而往往两边都不靠,就聚集了两种人共同的缺点。
我既会像莱农一样对一知半解的事情夸夸其谈,也会像莉娜那样有本事将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糟,时而虚荣,仅仅为了虚荣心去努力,时而真实,对自己坦诚,承认自己的虚荣,撕裂自己的虚伪。
成长从不是自我修复的过程,而是自我认知的过程。我很感谢读过的那些书,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它们让我认知这个世界,更让我认知自我。
不得不说,秋天真是个好季节,前段时间自己至少有一个多月没有任何写作的欲望和灵感,我甚至怀疑自己失去了写作的能力,但是当秋季来临,满街黄叶,湛蓝的天空,我似乎又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当然,还有一点点,归于宿命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