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粉粉的兔子玩偶扑上来给了琥珀一个大大的拥抱。
“前辈下午好!”奈奈生挂着招牌的甜美笑容张开双臂。
一向温柔娴静的后辈今天突然异常热情起来,让琥珀有点摸不着头脑,琥珀只好夹着玩偶也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下午好,奈奈生。”
“恭喜前辈凯旋归来,我们的记忆终于同步了。”
“你是说校庆那天发生的事啊,我已经想起来了。”这只兔子应该就是当时遗落在座位上的那只,没想到被奈奈生带了回去还收藏了这么久。“谢谢你把它带给我。”
“如果不是前辈,我会不会成为审神者还不一定。”奈奈生牵着她的手,“能和前辈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
“嗯,真是太好了。”
如果一年前在时空局不是奈奈生叫住了她,或许她已经提交了离职报告,彻底退出审神者行列,在现世过着平凡的大学生活吧。这两种生活说不上孰优孰劣,但是她很确信,遇不到奈奈生,遇不到三日月,找不回歌仙他们,她一定会后悔的。
奈奈生没有停留很久,临走时照例打包带走了一块蜂蜜蛋糕。
送走了奈奈生,琥珀回到书房,关上了房门。一层薄薄的纸窗隔绝屋外正好的阳光,也将冬日有限的暖意阻挡在了外头。
“狐之助。”一出声,琥珀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低沉得可怕。
奈奈生像是山间的小鹿一般清澈又纯净,她不想自己的这些烦恼影响到她。
“审神者大人,有什么吩咐吗?”狐之助一直在这里休息,受到琥珀的传召才出现。
琥珀把玩偶兔子安放在内间的寝榻上,转头出来说道:“2204年,我执行任务那天,还发生了什么?”最后听到的爆炸声,无论如何都很令她在意。
“正在为您调取历史上的记录。”狐之助额头前的光屏飞快闪过一条条数据信息。
“停下,就是这个。”琥珀的指尖划过光屏,停留在一条新闻上。
紧急速报!千鸟体育馆发生连环爆炸事故,已有数十人死伤。
五十年以来最严重的群体安全事件,伤亡保重,或为恐怖袭击,疏散通道为何没有及时打开,谁该问责,千鸟体育馆设计缺陷,几亿资金流向何处,市长引咎辞职。。。
目光迅速扫过一行行黑白文字,为琥珀勾勒出事件的大体经过。
经过媒体和大众的几轮发酵,事情逐渐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千鸟体育馆落成不过四五年,是由国家直接拨款筹建,但这一炸,却炸出了它豆腐渣工程的本质,从招标到施工,以及同期开工的其他工程,一系列问题被曝光,直接引爆了上层借这批项目贪污牟利的极大丑闻。加之上届zf组阁后,经济持续低迷,外交压力重重,这番丑闻直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首相在随后的大选中连任失败,呼声很高的小野正雄乘势上台。
琥珀本能地嗅到了一丝阴谋论的气息。她问:“小野背后的支持者有哪些?”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狐之助程式化地答道。
琥珀没有再继续追问。是谁都跟她这个两百年前的古人没有关系,她只是为在爆炸中死伤的几十个人感到悲哀。而她自己,或许也不过是这场斗争中一颗无名的子弹罢了。那么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溯行军,又在整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请告诉我溯行军究竟是什么?
琥珀在聊天软件的输入框内输入一行字,按下发送键。
Ⅰ
经过了几个月的加紧训练,药研所率领的一番队终于能进入七图的第三区——江户城下了。
精英组的划区十分科学,循序渐进,每个区的敌人都有不同特点。七图的总特色在于高速的苦无和凶猛的远程打击,克服了这两项之后,就会发现并不那么难以招架了。
今天一番队也得胜回来,并且带回了少见的战利品。
药研捧着一把打刀来到琥珀跟前:“大将,发现了新的刀剑。”
已经很久没有新成员到来了,大家都很是兴奋地围拢过来。
琥珀放上符文,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白光闪过,修长的人形安然立在光芒之中。
“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任君想象。”粉发白衣的付丧神说道。
“龟甲。。。的由来?”有人好奇地观察着衣领里露出的一截红绳。
“贞宗家的?去问问物吉或者小贞吧。”
“龟甲贞宗,你好,我是这个本丸的主人琥珀,是你的。。。”琥珀伸出手。
“啊,终于等到您了,我的主人!”龟甲瞬间脱离了高贵公子哥的形象,紧紧握住了琥珀的手,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晕。
“没错,我是你的审神者。”
几秒钟过去了,龟甲却还没有要松手的迹象,兀自说着什么“请主人赐予恩典”之类奇奇怪怪的话。
三日月默然上前,无视了他哀怨的眼神掰掉了他的爪子,有些心疼地揉了揉琥珀被捏红了的小手。
琥珀同样默然地抽回小手藏进袖子里。在审神者论坛上对这位刀剑男士的品性有所耳闻,但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未免给短刀造成不良反应,她哄散了围观的一群小短刀们。
“请去东南面的部屋找歌仙,他会安顿你的。”近侍三日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这个麻烦丢给了不在场的倒霉蛋。幸好药研见事不对及早溜回了手入室,不然或许就要他顺路带走了。
“这么快又要和主人分离了吗?”龟甲依依不舍,镜片后的一双大眼几乎要垂下泪来。
“没事的,只要在这个本丸里,大家都是一家人。”琥珀马后炮地安慰道。
Ⅱ
琥珀素来浅眠,最近因为要练习夜战更是常常颠倒自己的生物钟,导致她夜里睡得更不踏实。
是夜她又被外间的动静惊醒了。
之前一次是俱利养的小猫撞翻书堆,再上一次是一期去了远征,作了噩梦的秋田偷偷来找她。
这次不知又是谁——
她打开房门,一个莹白的身影端正地跪在门外。
琥珀吓得倒退了两步,自从严令禁止鹤丸在她头上恶作剧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惊吓了。“你怎么在这里,龟甲?”
“啊,不慎吵醒了主人,请主人惩罚我吧!”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皮鞭双手递上。
琥珀眉头突兀地抽动:“不必了,有什么事吗?”
“歌仙殿安排我做您的一日近侍,现在已经过零点了,今天我就是您的近侍,我会贴身守护着您的,主人。”
书房里没有开灯,但听语气都想象他脸上经久不散的红晕。头好疼,琥珀拧着眉心,深感劝他回去大概是无用功。“既然这样,你就在外间休息吧,明天早上八点开始工作。”
“是今天早上哦,主人。”
“今天早上。总之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我的主人。”龟甲绅士地替她关上门,“这就是传说中的寝当番吗?高涨起来了呢!”
门后的琥珀听到他的话脚下险些一绊。
“不,龟甲,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妥,”她探出头说,“你还是去外面睡吧。”
隆冬腊月,就算付丧神不会感冒,在露天睡觉还是太不人道,最终琥珀还是勉强同意了龟甲在屋里休息,但必须远离她的卧室。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第二天早上经受了双重打击。
一个是龟甲因为第一眼见到了主人幸福到高涨的表情,另一个也是某把天下五剑漆黑如锅底的脸色。
“为什么他会在主殿房里呢?”
“三日月,事情是这样的。。。”
“三日月殿,今天我是一日近侍,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主人。”
“昨天晚上。。。等等这是谁说的?歌仙吗?”
“主殿何时变成这副样子了?以后的每一个近侍都可以在主殿房里过夜了吗?”
“不是,听我说。。。”
“八点已经到了,主人有什么吩咐吗?龟甲贞宗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哦。”
“停一下!”
混乱的局面终于告一段落。
“主人生气了吗?是我的错,请主人惩罚我吧!”说着又递上了皮鞭。
昨晚光线昏暗没有看仔细,现在琥珀才发现这条鞭子又细又软,末梢还缀着流苏的小穗儿,根本就是从情趣用品店拿来的吧?
三日月也是一惊,愤而拂袖离去。
琥珀感觉头上冒了一层冷汗,总之先安排好龟甲再跟三日月去解释吧。
然而这漫长的一天让她身心疲惫,简直比亲自带队去江户城更心累。
公文誊错了一个字:“请主人惩罚我吧!”
没有及时安排远征:“请主人惩罚我吧!”
跟别人手合被打败:“请主人惩罚我吧!”
最后忍无可忍的琥珀没收了他的小皮鞭,免得他随时随地掏出来污染本丸的纯洁氛围。
“主人喜欢的话,请永久收藏,也可以连同我一起。。。”龟甲像块牛皮糖似的紧紧黏着她,走到哪跟到哪。
其间倒是路过了几次茶室。三日月和几个茶友喝着茶谈笑风生,十分快活的样子。琥珀趁着龟甲交代名单的时候溜进去找他。
“主殿想好解释了吗?”见了她,三日月依然不悦。
莺丸笑着打圆场:“这是怎么了?平时主殿来找你不是都很高兴吗?”
看着几把老刀表面慈祥内里八卦的神情,而三日月仿佛在座位上生了根一步都不愿挪动的样子,琥珀只好微红着脸皮对他耳语道:“总之先过完今天再说好不好?”
大概是她半乞求的语气让三日月面色软化了些,他点了点头。
“主人,你在哪里!”龟甲焦急的声音传来。
“诸位慢聊,我先走了。”琥珀赶紧迎了出去。
“新人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呢。”小乌丸道。
鹤丸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这倒是应了一句市井粗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Ⅲ
经过这一天后,琥珀默默地把龟甲的名字从近侍备选名单上永久划去,倒不是他不称职,只是琥珀真的应付不来这样巨型的人形挂件。
可当她从梦乡中醒来,迎接她的是新的一天,和更混乱的局面。
龟甲和长谷部两个剑拔弩张,差一个火星就能爆燃,而三日月冷着一张俊脸坐在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琥珀把凌乱的长发一把抓到脑后,觉得自己起床气要上来了,毕竟每天起床后就能看到一个以上的异性在房门外磨刀霍霍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今天是你近侍吧,长谷部,你来说。”
“请容我禀报,昨晚我看到龟甲先生在您书房东张西望,意图不轨。”长谷部说。
“那么晚了长谷部君为何会来主殿房里?”三日月不动声色问道。
“听歌仙说,龟甲昨日凌晨就候在主跟前了,”长谷部梗着脖子小声说,“我怎么能输给他。”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琥珀全身,她扶着墙勉强站住:“首先,龟甲,我不会不要你的,即使你没有一刻不离的跟着我,其次,你们两个夜间擅闯审神者寝居,龟甲是再犯,长谷部明知故犯,罚马当番半个月。”
“啊,主人终于赐予了惩罚!”
“只要是主的命令,即便是处罚也在所不辞。”
她疲惫地挥挥手,才终于把两人支走。
“现在轮到我了吗?”三日月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像是心情不错。
“三日月,这两天你。。。”
三日月把食指竖在唇边:“其实我只是想问主殿一个问题,您喜欢我吗?”
“不用对我用敬语。”琥珀下意识地躲闪着他的眼神。
三日月但笑不语,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当然喜欢。”
“主殿说过喜欢我,也说过人类有很多种喜欢,现在可以告诉我,您对我,是哪种喜欢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只是最近突然有些厌倦和其他付丧神被同等对待,以往我的主人,可都会把我好好地珍藏呢。”
“我对你不够好吗?”
“自然是好。可我很贪心,想从主殿这里讨得更多的恩赐。”
手腕被捉住,琥珀被一把带进了付丧神的怀抱里。熟悉的布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脸庞,突然几倍放大,然后,嘴唇被贴上了一个同样柔软的物什。那物什浅浅地在她唇上辗转研磨,很快便不再满足于此,进一步地想要索取更多香甜。
“唔。。。月。。。”
唇缝间溢出的几个音节被三日月吞下,察觉到怀中人儿想要逃离的意图,三日月轻轻按在她脑后,紧贴着探入她口中,勾着小舌缠绵起舞。
泛着水光的琥珀色双眸比往日更显盈润。琥珀这个名字很像男性,而琥珀本人也习惯于用男性的刚强来伪装自己。
“呀咧,主殿这样的柔弱表情只在我面前作过吗?”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明白。。。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人啊。。。”琥珀露出了少见的无措模样,“告诉我要怎么做。。。月(つき)。。。”
过于温柔的话语搅乱了平静千年的湖面。除了五官的感知,跳动的胸腔,还有哪里和人类不一样?
“我不知道是哪种喜欢,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情,我怕得不到你的回应,月。”
填满了心房的那种东西,是叫爱吧?现在,他也拥有了是吗?
收紧了怀抱感受着琥珀的温度,三日月的鼻尖轻轻蹭过她发间。“说给我听,我就明白了。”
“我只知道,我想一直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怀里的声音说着。
“那就一直在一起,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