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事总会遮挡住事物的本质。只因为身边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在陪着你。
01
父亲最近经常摔跤。母亲向忆成抱怨。
父亲母亲出双入对一辈子。形影不离。可是父母年纪大了。特别是父亲，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
即便如此，只要忆成晚到家几分钟，父亲的电话就会打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翻来覆去只有几句：到哪了？快到家了吗？晚饭吃什么？
自从儿子宝宝去外地上大学。忆成懂了父亲为什么老打电话。
父亲每天给宝宝打电话。电话里重复相同的话。
忆成会笑父亲。怎么总是那几句？
可忆成接过电话，突然发现自己翻未覆说得也是那几句。
不过是问了最关心的事罢了。
02
父亲摔跤的频率越发勤了。忆成隐隐有些担心。
周五父亲在卫生间滑倒。父亲不会动了。
忆成叫了120，冲到街口去等。焦急、无助。带着哭音给宝宝打电话：“宝宝，我觉得这次公公不行了”。
父亲脑梗、中风、偏瘫了。
03
父亲曾经住过院。每次忆成都累得精疲力尽。
惫于奔命医院、家、单位之间。做白内障手术失败的母亲非但帮不上忙，忆成还要分神照顾她。忆成是独生子女，很多年前离了婚。
而这次，父亲瘫了。忆成只有请了护工晚上在医院陪床。回家时已没有了公交。
忆成牵着母亲走在夜晚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你累吗，妈妈？”，忆成总担心地在冋母亲。“不累。”，母亲更紧地抓紧了忆成的手。
忆成知道母亲和她一样很累。忆成也更紧地抓紧了母亲的手。
04
接下来的日子，忆成每天不到六点起床，煮父亲爱喝的粥。买母亲的早点。拎着保温同带着母亲坐公交赶到医院。给父亲喂饭。再冲到单位点到。
在单位食堂吃过早饭，赶回医院。让通宵护理的护工闭会眼。给父亲换屎尿、看点滴。再赶回单位食堂打自己和母亲的午饭、父亲的病号饭。
拎着午饭匆匆赶回医院，给父亲喂饭。单位有事赶回单位，做完了。买或做父亲的晚饭。拎着晚饭再赶回医院，给父亲喂饭。
带母亲回家，做或买自己和母亲的晚饭。
忆成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每天机械地忙碌着。
05
医生说，因脑梗的关系，父亲的脾气会变得古怪。
父亲每天闹腾。把被子不断掀了。发烧。只有发烧得没力气时才不闹腾。发烧好些，有了一点力气又开始闹腾。不断说胡话。又发烧。
精疲力尽的忆成看着不断闹腾的父亲，闹騰、发烧、再闹腾、再发烧，委屈得哭了。我都这么累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折腾？
父亲每天闹腾得最厉害得，就是想要起来。有一天，父亲哀哀地看着忆成，让我坐起来，就一次好不好？忆成居然没答应。
忆成完全可以和护工一起把父亲抱起来，坐在轮椅里。可是忆成以为父亲会好转，忆成对父亲说得是，乖，等好一点我们就可以起来了。
父亲没有好转。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
06
医生说，病人进重症监护室，家属可以轻快很多。可是忆成并没有这么觉得。
医生护士进来推病床前。忆成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父亲的眼睛自从住院后就没有这么清澄地看过忆成。父亲很清醒地对忆成说，我喘不过气来。
忆成抓住父亲的手跟着推向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一直跑。护士让忆成去买病人在重症监护室需的东西。忆成急急忙忙用笔记下。
回头望向父亲，父亲还微伸着刚被忆成抓着的手。眼神清澄地看着忆成。忆成匆匆地和父亲打过招呼，向外跑去，觉得背后，父亲一直在看着自己。
07
重症监护室打电话让忆成去医院边上的药店，去买医院里没有的药。去药店的路上，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叫得特别响。忆成跑了起来。
母亲被忆成安顿在父亲住的普护病房。父亲原来住的床上巳新来了病人。隔床的病友回家，把床让给了忆成和母亲。
父亲住院以来，忆成和母亲挤在一张病床上。担心着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第一次晚上没有回家。
父亲进了重症监护室，忆成并没有觉得轻快。变得更加焦虑。自从在重症监护室留了电话号码后，忆成就害怕电话响。
唯一安慰的是宝宝打电话来，向学校请了假，眀天回来。
08
忆成觉得重症监护室是个不人性化的地方。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原来虽然累，可是父亲时时都在眼前。忆成不敢想父亲离开她和母亲，一个人呆着会是什么情形。
父亲在重症监护室的几天，忆成一直提心吊胆。医生让忆成准备后事。
宝宝生气地说，公公还活着，公公还没有走。
忆成很矛盾，硬看头皮准备后事。
忆成害怕重症监护室来电话。可是电话还是来了。
重症监护室还是不让进。万一父亲真的要走了，不能送他怎么办？忆成和医生商量，就在楼里，有情况打电话，马上到。
可是还是没有赶上啊！
忆成冲到父亲跟前时，父亲象睡着了。护士开始拨呼吸机。父亲那只不停闹腾掀被子的手，此时安静地，垂在床边。
忆成坐在父亲的床前。象前几天在普护病房，静静地陪着父亲。忆成后悔为什么把父亲送进重症监护室，生命最后的几天没有陪着他。耿耿于怀！
09
殡仪馆的车来了。忆成让接电话赶来的表哥送母亲回家。
等电梯的时候，忆成的心象被某种东西紧紧揪住，疼得蹲在地上。表哥说，至亲的人走了都有这种感觉。忆成想到心如刀割这个词原来是真的。
10
宝宝扶着忆成上了殡仪馆的车。紧挨着有父亲的铁棺坐下。
宝宝懂事地抱着忆成。忆成双手紧紧搂住宝宝的脖子。望向车窗。今晚的月特别亮。
车里的月光，冰凉。
忆成对着车里冰凉的月光不断呢喃：“爸爸，我会照顾好妈妈、照顾好宝宝”。
一直紧揪着心头的那道力道忽然一松，一直未哭的忆成忽然感觉自己如开闸的洪水，一时，泪如雨下。
痛过之后，才明白，当下的每一时刻须用心珍惜，每一身边人须好好善待。这辈子不长，下辈子不一定能遇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