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矮个子母亲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早上起来给她打了N个电话、发了N条微信、开视频都没人接,估计是把我这个女儿忘记了。

      我妈只有一米四五,矮胖矮胖的,我爸笑她说像一个草墩萝卜。每次在家里提到这个都会哈哈大笑。

她总会默默地支持我,总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舍不得花钱,其实她才是那个最舍不得花钱的人,当我不开心时她会比我还难过,当我哭时她会跟着我哭或者是把我抱进她怀抱中为我擦眼泪。

        那时候我们家很穷,爸爸又特别不懂事,家里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下雨天会漏水每次下雨就会拿着各种碗盆桶去接水,家里的门是那种木门,门上还有特别大的一个洞。我爸一直说分家出来我们家就只有四个小碗和小半边母猪肉,而那时我正待在我妈妈的怀里(妈妈说孕妇吃了母猪肉小孩子会患母猪疯),妈妈坚持叫婆婆换成猪肉,可是婆婆却坚持不同意,于是我妈妈只好和我三舅换。妈妈说,过年了,她挺着大肚子回到娘家看到大舅正在切腊瘦肉,她一个人把那一小碗腊肉全吃了,我大舅嫌弃说"你一辈子没吃过肉啊",其实就是因为太穷了买不起。大舅无意间的一句话也许深深地刺激了我妈妈吧,所以她一辈子都记得。

        我出生了,我妈说大眼睛,长睫毛,浓密的头发像个洋娃娃一样可招人喜欢了,我妈醒了赶紧叫护士把我抱到她身边去,因为她怕我被别人抱错或者抱走了。人生第一次当妈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孩子裹尿布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可是我婆婆却从来没有帮过她,所以我从小到大一直是由我妈带大的。

        我妈说有一次她剁猪草的时候我正拿着猪草学她于是乎就把手伸到了刀下面,她当时挥刀剁下来的时候看到了我的手,于是她闪开了,我平安无事,她的大拇指却掉了一块肉……

        有一次我妈担粪去山上,好不容易担到了山上,听到有人说我掉到池塘里去了她吓得魂都没了赶紧把粪桶一扔跑下山来,当时的我才三四岁,我妈叫我呆在家里别乱跑,我很好的答应她,她刚走我就跑去池塘边摸螺蛳了,然后就掉到池塘里了,这个世界上差一点就没有我了,还好当时路过一个人一伸手就把我提起来了。你肯定会奇怪我的爸爸在干什么,我的婆婆在干什么,答案是我不知道……

        年轻的时候我爸特别不懂事,本来挣钱就不多又喜欢喝酒、抽烟、打牌,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差的他都占全了。有一次过年,伯母叫我爸去打牌,我妈说大过年的,你就不去了吧,我爸坚持要去,我妈没有办法就把我扔给我爸想以以此拖住我爸,可是我爸却直接扔了还是要去打牌,差一点我就被摔到了地上,还好我妈及时接住了。那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爸还是出去打牌了,我妈一个人坐在家里哭……

        我妈对我爸是真的很失望,她想一走了之,于是她一个人乘火车去新疆摘棉花,不往家里打电话,那时我五六岁,那晚我记忆很深,天很黑,门外有一辆摩托车在等着我妈,我妈背着打工用的牛仔包走了,她哭了,我也哭得很厉害……

      我妈只身一人去新疆将近两个月左右,有一天晚上她梦见我在哭,哭得很厉害,她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天亮了赶紧往家里打电话,那时的我被邻居家的孩子从很高的台阶上推下去了,那时我爸正站在旁边吹牛。我头上起了两个血包,按左边血会流向右边,按右边会流向左边,我妈知道了死活都要回来,丢下了新疆的一切,从此再也没有出去过……

        被我婆婆针对,被院子里的人嘲笑,被伯母们瞧不起……家里的房子太差了可是我又渐渐长大必须要有一个好的房间,于是我妈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喂猪,七点出门去上班,有时候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她扛过包(把一百斤重的肥料从仓库里送到货车上),在水泥厂上过班,水泥厂的工作灰层很大,污染很严重,每次上完班走出来就是一个泥人,连鼻毛都是灰色的。就这样一点一滴,家里的房子修建起来了,家里修房子的时候她自己把砖头背上楼去,因为这样会节约一点工钱,有一次她踩在一块木板上没踩稳从二楼空中摔到楼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昏迷了一会儿又继续爬起来继续干……

      有一次她去舅舅家借三轮车(人骑的那一种),她把我丢在了外婆家,她说还好当时我没有和她一起,因为她骑回家的途中直接从马路边摔到了河中,河下全是石头,马路边距离河边差不多有四五米高,三轮车摔坏了,她的头摔出血了,当时她都是别人用绳子把她拉起来的。

    二十岁的时候我妈不同意和我爸结婚,但是没有办法家里逼着必须结婚,我妈就一气之下喝了农药,眼睛泛白了,口吐泡沫,还好当时路过一辆车,车主是个好心人把我妈送到了医院,又正好医院的主治医生值班,我妈说当时给她洗胃用的水都用了两桶。家里太穷没钱住院,到了晚上都是我外婆偷偷地把我妈背出院回家去休息。

        我妈常说她是九死一生的人,所以她什么也不怕,但是早年的种种经历使得她现在用喊头痛,因为生我没有护理好所以每次下雨她就会很不舒服,她肚子上有着很深很深的伤口…… 高中的时候我妈心想我要上大学了,得用钱,于是又一个人去新疆摘棉花,去了两个月,电话比以前方便了,每次周末回家都会给她打电话,她总给我说她经历的有趣的事情,三个月结束了她回来了,那一天正好是周末,下了课我赶紧去坐车回家。回到家看到母亲坐在凳子上,她说你回来啦,我给你剁了带皮汤,快去喝吧。我看了她的脸颊和双手我眼眶泛红,不敢让她看见。

        她说她们每天早上四五点就会起床去摘棉花,因为起来晚的话就会很热,棉花杆上有刺但是戴着手套摘的话就会不方便工资一天下来就没有好多,所以她没有用手套,双手不知被刺刮了多少,棉花杆不高,站着摘太累,所以她是跪着摘棉花,中午就在棉花地里吃饭,饭菜每次都是冬瓜等蔬菜和有猪毛的回锅肉,新疆风沙很大,风一吹过饭菜里全是沙子,不吃会饿,还是得忍着吃下去。

        我妈一辈子经历了很多,别看她个子矮小,肩膀厚实着呢。脸颊上的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大牙已经掉了两颗了(我会笑我妈说你以后是不是还没老就开始喝稀饭了哦)

    父母老的速度比我们长大的速度快很多,她们会起床就发现头上又多了一根白发……

    我不喜欢负能量,因为我觉得生活是很美好的,有着很多事情要去做,生活就是用来找寻自己价值的,也许是我妈现在渐渐老了吧,她总是跟我抱怨各种事情,我总是说她,其实我心里知道,除了我,我妈就不知道该找谁了。

        她说,我想找你说话、聊天,你总是说我再给你抱怨,可我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该说什么啊。我说,你可以说你今天干了些什么啊,吃了什么啊,不一定要每天都和我说家里面的谁又怎么怎么了吧。

        其实我妈想要的很简单,现在我和她的圈子不同了,她能和我说的就只有我儿时生活过的地方的所有人和事,她想要的和我聊聊天说说话而已。

        妈妈,生日快乐,你的矮个子承担不了这么多的东西,现在的你可以试着卸下一些东西让我承担了。

      此篇献给我的母亲

夏天,母亲陪我出去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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