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就输一辈子

张家辉在电影《激战》中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怕,你就输一辈子。”他说:“你对自身的一种要求,就像赌博一样,每一次我都尽情去赌,很投入。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台车开了就不能停,我是以这样的心态把戏完成的。”


从不信命,在内心有着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也许无法扼住命运的咽喉,却也能在有限的自由里努力挣扎,活出精彩的自己。朋友陈晓就是这样的人。


命运会给每个人设定好各自的角色,不容调换,而强者的每一次出场,都自带气场。第一次见到陈晓,是在2008年春天,市局人口处从各分县局抽调民警参加为期5个月的奥运会安保工作。


报到那天,她来晚了,在众目睽睽中昂首挺胸走进来,将近170公分的身材弹性十足,长长的马尾辫扎得很高,在肩上左右甩动。小脸儿只有巴掌大,皮肤那么白,眼睛又那么大,偏偏目光冷冷清清,好像目中无人。真的是冷若冰霜,艳如桃李,就连身为同性的我,也不由被她吸引得多看了几眼。几十只眼睛齐刷刷地扫向她,她跟没看见一样。


领导点名,让每个人作自我介绍。轮到她的时候,她简单直接:“32岁,单身,某某派出所巡逻民警。”


短短十几个字,却令人浮想联翩,怎么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个年龄还单身?怎么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屈就在派出所巡逻?


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我看见在座的诸位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悄悄叹息。


我们的通识是,金子总要发光,美女不会埋没,更何况,在公安局这种男多女少的地方!那个派出所我再熟悉不过,外勤民警的基本工作就是背着十几斤重的装备站岗巡逻,发现和处置来自全国各地的上访人员。可是,那也是男民警的活儿啊,女民警几乎全都是内勤岗。


后来,我听陈晓说,有一年除夕夜,她穿得像个笨笨熊,背着装备在寒风中巡逻,一个不认识的大娘从她身边走过,心疼地对她说:“这么好看的闺女,大过年的还跟这儿巡逻,怪可怜劲儿的。”大娘走远了,烟花在头顶绽放,陈晓的眼泪止不住下来了。那时,她已经在那儿巡逻快两年了。


陈晓不是徒有好皮囊的花瓶,她是从知名军校转业过来的军官,当过军乐团的领舞和小号手,多次率领乐团去中央电视台演出并获过大奖,又曾在军校学习过三年医护专业,做过首长的保健护士,脑瓜灵悟性好又勤奋,无论放到哪个岗位都能独当一面。


陈晓出生在河北一个地级市,父亲在市委机关任职,母亲是政府公务员,家庭条件优渥。比她小1岁的弟弟刚7个月就夭折了,父母对她更加娇生惯养,都十来岁了,妈妈还把洗脚水给打到跟前。


初三那年,电视剧《红十字方队》风靡一时,陈晓被里面英姿飒爽的女兵迷住了,对爸爸说想当兵。军人出身的父亲一听女儿有此抱负老怀大慰,心想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到部队锻炼锻炼也挺好,就托人送16岁的女儿参了军。


都知道新兵连的生活最苦,一晚上四五次的紧急集合,背着十几公斤重的背包越野拉练。有女兵受不了这份苦,趁越野拉练偷跑,又被半道上抓回来。娇生惯养年龄最小的陈晓却从没抱怨过。


三个月过去,某知名军校宣传部来挑文艺兵,长相气质出众的陈晓被选中,进入军乐队,学小号和舞蹈,陈晓成了文艺兵。


学习,训练,演出,军营生活简单规律,聪明勤奋的陈晓很快崭露头角,三年后被保送到总后医学高等专科学校学习,并担任总后女子军乐团的指挥,常常率团去各地演出。


毕业前夕正好赶上央视建军七十周年演出,陈晓担任领舞,被海政歌舞团看中。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像是命运在与你谈判,她考虑到文艺兵的发展前途受年龄限制,委婉拒绝命运的诱惑,回到学校门诊部。


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虽然是军校,谈恋爱的同学也挺多的,可是佼佼者陈晓却没男生追。若干年后的战友聚会上,陈晓才得知,自己当年的绰号是冰山冷美人。可事实上,老天爷知道,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迎来初恋时,陈晓已经23岁,对方是学校军务部的参谋,也是她新兵连的班长。


“你还记得我吗?”

“嗯。”

“今天的红烧肉做得很好吃,我多打了一份,你尝尝。”

“哦,不用,我不爱吃肥肉。”

“这样啊。”

......


“以后咱就是邻居了,远亲不如近邻,你可得多关照关照我啊。”

“啊?邻居?”

“我搬到你楼上了,你不知道啊?”

陈晓瞪圆一双大眼睛。

“那个谁不是结婚搬走了嘛?总务处的刘处是我老乡,我就求他分给我住了,嘿嘿。”


“我的自行车坏了,能借你的骑骑吗?”

“能啊。”

“这糖醋排骨是我自个儿做的,给点面子尝尝。”

“你还会做饭?”

“嗐,在我们苏州,哪个男人不会做饭讨不到老婆哒!”

“哈哈哈!嗯,好吃!班长,看不出你还挺能干!”

“嘿嘿,那是!我就说嘛,哪个女孩子不爱吃甜的嘛?”


陈晓鼓着腮帮子抬起头,夕阳从窗子里洒进来,刚好打在他的一口白牙上,她被晃得有点晕,心上好像裂开一道缝,阳光照进来。怪不得,好长一段时间了,每次在食堂吃饭,班长老坐在她对面,咧着嘴冲她乐。他的脸好黑,可是他的牙好白,每次他一冲自己乐,她就忍不住想,怪不得黑人的牙齿都那么白,看来这是普世规律。


“陈晓,我来还你车了。不白骑你的,这是我刚烧的西湖醋鱼,可新鲜了,活蹦乱跳的!”

“啊?”

“哦,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嘿嘿嘿。”

“鱼很好吃。那个,班长?”

“好吃就多吃点。咋了?”

“你,是不是想追我?”

“嘿嘿嘿,嘿嘿嘿......”他挠着头,看着陈晓傻乐。

那天的阳光真好,春风真暖,班长的牙真白。


“不行!大学里那么多博士硕士,那么多高级军官,你为什么偏要找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大专生?还要让你跟他转业回苏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趁早给我分手,听到没有?我和你爸一百一千个不同意!”


“要不咱们分手吧?我爸妈不同意。”

分手,和好,再分手,再和好,初恋总是千回百转,令人肝肠寸断。可是,少年人的爱情,如果没有父母的祝福,难免会在中途夭折,最终,班长在母亲的催逼下,转业回苏州老家了,没能带走一片云彩,更别提一个女人。


这一次是真的分手了。她再也看不到他对自己嘿嘿乐,看不到他黝黑的脸和洁白的牙,她和他,已经远隔重重山水,再也无法互通心曲。


北京的天,好像不蓝了,总是灰蒙蒙的,有时还有雾霾,有沙尘。


“陈晓呀,有这么个机会,首长需要一名保健护士,我和两个副主任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工作表现挺突出的,踏实肯干,业务过硬,人又机灵,决定推荐你去,但是要先去301医院培训半年。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愿意去培训。谢谢主任!”刚刚失恋的陈晓正想换个环境。


时间悄悄将少年人心上的伤结成疤,虽然,这伤疤扯着肉,连着筋,一碰就是血。


重整旗鼓再出发吧,陈晓把新岗位当成新起点,想要给军旅生涯一个飞跃。


“小陈呀,你今年多大啦?家是哪儿的?有没有男朋友啊?”上将老首长和蔼可亲,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报告首长,我今年26,家是河北的,还没有男朋友。”

“小陈呀,年轻人好好干,有机会我会帮你推荐的。”

“嗯,谢谢首长!”

......

“小陈呀,我看你不错,踏实肯干,业务能力也过硬!长得嘛,就更不用说了,军营一枝花!”

“首长过奖了。我一定努力!”

“好,年轻人嘛,前程远大!”

“首长,学校卫生部要选一个助理,我想试试,能不能,请您给推荐一下?”

“卫生部助理?你想去啊?”

“对。”

“年轻人想上进是好事,必须支持,必须支持啊!”

“首长,太谢谢您了!”

“不过,叔叔对你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首长您说?”

“叔叔觉得你又漂亮又可爱,能不能做叔叔的女朋友呢?”

“......”冷汗涔涔而下,鸡皮疙瘩全都竖起来,“啊,首长,我想,我想我还没有资格做卫生部助理。我还有活儿没干完,我,我先走了,首长再见!”


“主任,我想回门诊部,不想再做首长保健护士了。”

“为啥?多少人想做还做不了呢?跟首长走近点,有什么不好?你可别犯傻。”

“不为啥,我就是想回来,跟大伙儿在一起。”

“我瞅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挨训了?别想太多,首长训几句应该的!”

“不是,我就是想回来了。”

“你可想好了?”

“嗯,想好了。”


有时候,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聪明地躲过了命运的魔爪,却不知,命运其实远远比我们更狡猾,它总是蹲在黑魆魆的山洞,寻觅着,等待着,一饲有机会,就向人伸出利爪。如果你怕了,你就会输一辈子。


“小陈,你昨晚是不是给我发信息了?”

“没有啊。”

“真没有?”

“嘿,王医生,发没发我自己不知道?”

“小陈,你昨晚呼我了?”

“啊?孙医生,我没有啊!”

门诊部一如既往繁忙,气氛却透着一股反常的诡异,每个男医生都不动声色地打量陈晓,像打量怪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不能傻乎乎地被人当猴耍。陈晓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主任,我有事儿想跟您汇报。”

“陈晓,我正要找你呢。”

“您找我?是不是问我昨晚有没有给你发信息?”

主任掏出BP机,“你自己看!”

“我是陈晓,我想你了。姚洁。”

门被推开,护士长怒气冲冲走进来,“主任,您可得还我清白!这啥意思嘛?我姚洁招谁惹谁了,不就是个护士长嘛?谁爱干谁拿去,我还不稀罕呢!”

“两位姑奶奶,都消消气,消消气,这个事儿我一定查清楚!还您二位清白,成不成?”


背运的时候,谁都会埋怨命运的不公,但是,生活从来就布满了凶险,对谁都一样。陈晓不会想到,命运这只巨兽正蹲在黑魆魆的洞口冲她狞笑,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掉。


“小陈呀,大姐给你介绍个对象行不?”

“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个事儿。”

“还不考虑?你都26了吧?不小啦!”

“呃,大姐,我最近真没心思考虑感情问题。”

“大姐跟你掏个底儿吧,人家早看上你,专门托我给儿子介绍的!”

“啊?”

“再跟你掏个底儿,人家可是高干家庭,老爷子是军分区司令,家里住的两层小楼,还有专门的勤务员。小伙子也精神,军校高材生,斯文白净。”

“这我可高攀不起。”

“别介,小陈,你就当给大姐个面子,去见个面儿成不?”

“唉,好吧。”


“你很美!”

“......”

“比她们都美!”

“她们?”

“实话跟你讲,我妈已经逼我相几十次亲了,我早受不了了!”

陈晓这才仔细打量面前的相亲对象,高大挺拔,又有书卷气。


“小陈,你的信!”

“小陈,你的信!”

“小陈,怎么天天都有你的信啊?情书吧?”

“小陈,楼下有人找!”

“小陈,有人给你送花,玫瑰,一大捧呢!”

“小陈,接电话!”

......

“小陈,嫁给我!”

“啊?你,你快起来!这人来人往的,一会儿被人看见!”

“我不管,你答应我!”

“可是我们才刚认识8天!”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的人一眼定终身,有的人一辈子还是陌路人。”

“那个,肖遥,我觉得咱们还是再了解了解比较好。”


“陈晓,传呼机留言那件事我们调查清楚了,与你和姚护士长无关,是田菲搞的鬼,详细情况嘛,因为涉及到首长夫人,你就不要多问了。这个事情到此为止,你安心工作!”

“首长夫人?”陈晓想起以前每次去首长家扎针灸的时候,首长夫人那阴沉多疑的目光总让她不寒而栗。

“行了,你不要问那么多,总之,组织是信任你的,好好干!”

昨夜,父亲又打电话来,“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你只要专心工作,懂不懂?”陈晓面沉如水,大步走出主任办公室,将背挺得更直了。


“小陈,我再次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

“我,我想想啊......”

她想起三天前。“小陈,你的信!咦,这次是从外地来的,苏州?”

“啊?快给我!”

“谁的信啊?看把你急的!”

“......陈晓,千言万语一句话,我们有缘无份,祝你也能早日找到真正的归宿。”

她想起首长潮湿滑腻的手,想起首长夫人冰冷阴沉的脸,想起同事一双双冷嘲热潮的眼......

“肖遥,我答应你。”

豪华盛大的婚礼上,母亲的脸笑开了花。烟花在夜空热烈绽放,如人间一触即逝的爱情。


蜜月未满即是春节,陈晓接到闺蜜的电话。

“亲爱的,带上你那位,咱们两对一块儿去逛庙会啊?”

“好呀!”

陈晓开心地放下电话。

“肖遥,晨晨约我们明天去逛庙会。”

“她谁啊?”

“我闺蜜,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她人可好了。”

“哼!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啊?你说什么?”

“她干嘛的啊?老公做什么的啊?上不上层次啊?”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上不上层次?她是我闺蜜!”

“哼!”

天很冷,云很沉,他的脸很阴。风车被大风刮破了,糖人儿也不甜。


“肖遥,你给我说清楚,你摆个臭脸给谁看?”

“陈晓,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别人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

“是吗?在你眼里,根本没有纯洁的感情是吗?那你觉得我嫁给你也是有目的的?”

“......”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结婚,我们压根儿不是一路人!我们的结合太仓促了,彼此都不了解!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冷静。我先回宿舍住几天。”


“闺女啊,你还是回去好好过日子,他们家门槛儿高,人难免脾气大,你忍着点儿。再说了,锅碗瓢盆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啊?”

“小陈,我来接你回家。闹了一个月了,该回家了吧。别让别人看笑话。”

婚姻是什么?难道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她后悔自己没有看清楚就蒙着头跳了进去。


抗争如果失败,只能换来更多的屈辱。工资全部上交,用钱再管他要。不能有亲密的朋友,下班马上回家。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家,就像一座冰冷的坟墓。这坟墓,要她用青春供养。


“我怀孕了。”

“什么?怀孕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什么意思?怀孕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吗?”

“打掉它。我不想要孩子。这辈子都不想要。”

“你说什么?你说真的吗?”

“你知道养大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少精力多少钱吗?”

“你怎么这么自私?难道你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吗?”

“打掉它。我说打掉它。”

“好,你好,好,我知道了。”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她收拾所有东西,再次搬回宿舍,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回这个所谓的家,回这座冰冷的坟墓,埋葬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她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他。

他不同意,来求她,“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家丢不起这个脸。”

“你同意也得离,不同意也得离。”

“陈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小男孩,他爸爸在部队给首长做秘书,他们家每天都很热闹,许多叔叔阿姨来陪他玩,给他买各种高级玩具。有一天,他放学回家的路上碰见那些叔叔阿姨,开心地跟他们打招呼,可是,他们全都跟见了瘟神一样躲他远远的。他很奇怪,回到家,姐姐告诉他,首长出事儿了,爸爸受牵连,被停职写检讨。从那以后,他再没相信过一个人。”

“肖遥,我能理解你。但我想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命运负责。而我,不该为你的命运负责。”


总会有些日子里,风有点大,雨有点急,天有点黑,人有点累,而脚下的砂石有点多,但想,这所有的一切,总会成为过眼云烟。不能怕,怕就会输一辈子。


分居两年后,陈晓终于拿到了离婚证。她申请转业,离开了让她又爱又恨的军营。就让一切随风逝去吧,都随风。


陈晓从军人变成警察,每天背着装备巡逻,失落的她常上网在BBS上闲逛看别人的故事,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块垒。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网上找到那个对的人。


“我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就是王朔笔下的那种部队大院,如果你看过《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想你就会懂那种感情。我也曾有一个像宁静那么漂亮的女人,不过我只拥有她三个月......”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陈晓跟他在帖子下聊天,越聊越长。


有一次,陈晓和战友聚会,战友带来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长相平平,一双小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我能列席不?我虽然没当过兵,可我爸当了一辈子兵,我是跟部队大院儿长大的,嘿嘿。”


“哦?我一个网友也是部队大院长大的!”陈晓随口说。

“是吗?”

“他住黑山扈56号院。”

“嘿!他叫啥名儿?”

“行者无疆。”

“啊?你的网名儿叫啥?“

“往事随风。”

男人朝她伸出双手,“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往事随风你好,我就是行者无疆!”

当你在冬天紧闭心扉,春风却还是悄悄送来爱的消息。


他们从网友变成密友,“陈晓,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馆子,有没有兴趣去尝尝?”

“我这个吃货的回答是,有!”

“走!”

风已经微有暖意,陈晓解开羽绒服的纽扣,“老杨,我感觉咱俩今天出来吃饭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呢?”

“我刚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

“我早就知道啊,哪,送你的!”老杨从后座拿过来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玫瑰。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式请求你,陈晓,做我的女朋友。”

“别别别,老杨,我还是觉得,咱俩就做普通朋友挺好的。”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后半辈子都归你。”

陈晓望向天边,那里不知何时被晚霞染成一匹巨大的绸缎。


多年前的那一幕又重现,各种好吃的菜翻着花样送到陈晓的面前,只不过,那时送菜的人早已是陌路人,而现在送菜的人却渐渐变成了心上人。

“老杨,我爸妈不同意咱俩交往。”

“我想到了。我比你大8岁,不是公务员,挣钱也不多。”

“......”

“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他们不同意没关系,我等,等到他们同意。”

“我怕耽误你。要不,咱俩还是算了?”

“不能算,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老杨?”

“嗯?”

“谢谢你。”

“谢啥?”

“谢你对我这份心。”

“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坚持。”


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一转眼2000多天,他在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离开。

“老杨,我们明天去领证。”

“啊?你说什么?领证?我没听错?你爸妈同意了?”

“没有。不过我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同意了。”

“亲爱的,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我知道。”

经历人世沧桑的女人才会知道,在这繁华的人世间,渺小的自己究竟是一块怎样的沙砾,可以在怎样的一个蚌里安然地去翻滚,被它厚重温润的身体包裹成一粒不见得圆润却渐渐柔和起来的珍珠。


香格里拉,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陈晓在这里迎来她和老杨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只在她的身体里住了三个月,就去了天堂。

“都怪我,不该开电热毯。”

“你哪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是怪香格里拉海拔太高,缺氧。”

“老杨,我好伤心,我们的孩子没了。”

“我也很难受,这是我43岁第一次当爹......老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是,我们都不年轻了,我已经35了。”

“会有的,会有的,相信我,快睡吧。”


痛苦往往是改变的契机,有的人向外求,有的人向内求,陈晓重新提起尘封多年的毛笔,开始习练书法,来求得内心的平静。


我第一次见她时,在派出所巡逻的她刚刚离婚,处于人生低谷,冷若冰霜,意气消沉;十多年后我再见她,她已是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公安部文联书法家协会会员,作品在首都警察博物馆展览并多次获得全国大奖,被许多文化名人收藏。她早已离开那个派出所,在新岗位取得许多成绩。


她已经是7岁男孩儿的妈妈,而老杨依然在她身边,是他的支持使她成为更好的自己,真正的爱情,是彼此成就互相成全。


苦难不可逃避,而希望亦与人同在,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我们可能要走很多很多的路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拥有自我的女人,但正是这个过程让我们的人生充满奇遇,也充满可能性,更让我们拥有力量。

 

作家白落梅说: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但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更加生动而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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