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我正坐在路边的一张椅子上想一件事。
我并没有戴表,所以不知道时间,我只能通过光线照在我脸上的强弱进行推断。
椅子在一片榕树影下,阳光由强到弱,最后变成山后的一片类似咖啡般的玫瑰红色,然后沉了下去。
我才明白过来,天色将要晚,已然是黄昏。
而我已经在这张古铜色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天。
长椅上落了灰,薄薄的一层,灰尘上散落着几片榕树叶,没有风,它们只是静静的躺着。
从昨夜凌晨到现在,它们和我一样,不为世事所动。
因为我在想一件事,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而且坐了一天之久。
我坐在这条长椅上的由来,大概还得从昨晚前半夜开始说起。
昨晚十二点十分,我合衣躺下,合上被子看着天花板。
躺下之前看了一本关于自我救赎的书,看得我心情郁结。
书里的男人一个人背着行囊从日出走到日落,从南方走到北方,。
他杀了他的妻子之后昼夜不停的走,走出一千公里的时候,被警察追上,那时他正在一座高桥之上,然后纵身跳下。
全书完。
合上书,我的心就纠起来,那个人临死时的笑脸让我震颤,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笑,笑的那么爽朗,那么自然有趣。
书的结尾写道:
我没见过我的生,我却看到了我的死,那一天的黄昏阳光正好,我的身体漂浮在空中,我看见了一排海鸥在我后背休憩,蒲公英在飞舞。
我的身体在空中飞翔,身后的子弹疾射,像是灵魂消散时发出的尾光。
我的人生无怨无悔,我的妻子该死,该被我宰杀分割。
她对不起我,我对得起她。
如此,我们两清。
凌晨两点半,我依旧一个人看着天花板。
我的妻子还未回来,床上仍有她的余温。
我结婚五年,今天三十五岁,无儿女,孑然一身。
凌晨三点,我从床上下来,赤着身穿过客厅,在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
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我的脚边,微风吹动窗帘,绕着我的脚踝,微微凉。
凌晨四点,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妻子推门进来,门外的风卷进屋子,充斥着一股酒意。
那时甜香的百利酒的味道,伴着一股胭脂味朝我漫卷过来,我那六块钱买的劣质啤酒味道和她一撞,烟消云散。
“你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冲到了卫生间开始吐。
我走过去拍着她的后背,她轻轻的摆了摆手,我双手收起,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一张憔悴而斑驳的脸,不忿中带着倔强。
“你把离婚协议签了吧,放过彼此,各自生活,不好么?”她斜靠着马桶,大喘着粗气。
“不好!”我冷漠的回应了一句。
“你到底想怎样?”她扶着墙站了起来,“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已经跟别人上床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我求求你。”
上午的时候,我将浴缸放满了水,准备将自己溺毙,如今浴缸里的水清澈见底。
“你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我说完伸手朝她肩膀一推,她身体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倒进了浴缸。
我听见水灌入她喉管的声音,像是贝多芬的第四交响曲,水流从浴缸里溢了出来,不停的波荡。
水波慢慢平静,我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叫做《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书,放在她的手边,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犯了中风的马拉。
这景象让我觉得可笑,让我心情舒畅。
黄昏的时候,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在想一件事。
三辆警车在离我不远的十字路口停下,有警察从车上下来,朝我走了过来。
这一切让我觉得可笑,我看见一辆货车从远处驶来,我站起身朝着它冲了过去。
就想五年前,她穿着婚纱朝着我奔过来,扑进我怀里一样。
我的脸以及周身骨骼粉碎的那一刹那,我仿佛又看见了那本书的最后一页。
她对不起我,我对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