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节奏没有城里的快,除了农耕以外,也没有别的活计。以前的人们不像现在削尖了脑袋往城里跑,土地也没有现在忙,一般都是春播秋收,冬天来临了,土地就陪着农民歇上一歇,为来年庄稼的高产积攒力量。
每当闲暇来临,村里人不是坐在柴火垛旁边围着圈抽烟说闲话,就是东家走西家串,总之生活很慢,但他们好像都很惬意,满脸满堆着笑容,也不像现在,哪怕手里攥着大把的票子数来数去,嘴上还要不住地说今年钱不多、日子不好过之类的。钱多了,大街上闲人少了,钱多了,人们反而不快乐了,总是行走匆匆,一脸焦急万分的样子。
人们的奔走忙碌,生活质量节节升高,节奏加快了不少,孩子们好像也受了影响。现在回老家几乎看不到孩子们像以前一样聚伙在大街上玩,大都在家里上网、玩游戏,要不就在补习班补习。哪怕过年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还是那些熟知的老面孔,只是脸上多了些许皱纹罢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少攒动年轻人,以前孩子跟着大人拜年走动的情形很难看到喽。
生活节奏的加快,闲暇时光少了又少,现在过年也没有以前的热闹。以前过年都会闹烟花,每到这时候,村里的支部会带着一帮手艺人,我们那称他们叫“把式”,从远处采购或者自制很多火药,在各个街道里,隔上一段距离就装放一个放烟花的筒子。他们事先在筒子里面装上火药,拿到这地方左凿右凿的装好,具体这筒子会呈现什么样的花只有这些把式才知道。因为好奇,周边围上一群人,有大人有孩子,还不住地讨论这筒子里到底会喷出什么花,他们一直跟着,从一个筒子到另一个筒子,一直跟到“总杆”。“总杆”绑扎在约莫两层楼房那么高的架子上,上下通体一般宽,少说也有5、6米,到最顶上才逐渐成一个尖状,上面插着一杆红旗。“总杆”较各条街上布放的筒子要早些时间开始绑扎,等到人们跟到这的时候,大体都完成了,只剩下扫尾工作。人们抬头还能看到把式们在“总杆”上走来走去,密密麻麻地绑着各式各样的烟花,一年一个样式。
直到“总杆”彻底绑完,人们才散去匆匆吃点东西再赶回看烟花。
天刚擦黑,街上已经围了很多人,把持在各街头的第一个放烟花的点上。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到放花开始的时候,天已经黑的看不到五指了,借着手电光才能看到东西。
在黑暗中,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形各不同,色各异样,单层多层不一,花式奇多,煞是好看,随着烟花的腾飞,围观的人的尖叫声一浪接着一浪。
人群随着把式从一个地方到下一个地方,但多了很多尖叫声和欢乐声。就在尖叫声仿佛要到顶点的时候,忽又戛然而止,才发现已经到“总杆”附近。大家都期待着望着“总杆”的方向,突然“嘶”的一声,半空中划过一条闪亮的直线,直接划到“总杆”的底部,瞬间,鞭炮齐鸣,烟花四起,紧接着火光四射,色彩绚烂,沿着“总杆”往上爬,人物、动物、建筑等造型的烟花纷纷被点燃,上下翻腾,映亮了天空,夹杂着人们的欢呼声,过年的高潮在这一刻点燃,“总杆”慢慢燃尽的时候,过年的气氛才算画上句号。
年过去了,但美丽的烟花还在人们心里燃放,成了很长时间里街头巷尾的话题,那些把式们享受着长时间的真诚的赞美声。
在我的记忆里,烟花的绚烂自然很享受,但记忆里更深刻的仿佛一直是那次烟花时节的惊险遭遇。
那年,我们村的烟花已经放过,村里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种地的种地,上学的上学。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临近有个村庄还有烟花要放。伙伴们商量妥当,带上手电筒踩着似见非见的月光,去往他村看烟花。一帮孩子,走走停停,打打闹闹,到达的时候,烟花正在起劲的时候,后来才知道,其实它已经接近尾声。
看着大队人马往前走,我们也跟着人群往前走,谁知走着走着就看见好多人突然往回跑,呼啦一下,把我带了一个踉跄,稍一犹豫,有个火球似的东西朝我打将过来,下意识往后一躲,但没躲过,脑袋里“嗒”的一声,当时没太在意,反而趁着身子一歪清楚地看到不远处一把“大伞”在地上“刷刷”飞速旋转,随着旋转,一个一个的火球,也是五颜六色的,四射开来。这时候我才回个神来,“跑,快跑!”,一边喊着一边扭身往后跑,此时左眼开始热辣辣地疼,我才意识到受伤了。
感觉跑了一阵,人群又开始往回返。挺有意思的是这时候我竟捂着左眼跟着人群折将回去,没走一会儿又看到天空飞舞起艳丽的烟花,但很快就消失了,消失的只剩下天空中那弯不太亮的月亮。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心里有点遗憾,但还是寻觅着小伙伴,结伴回家去了。到家后已经半夜,父母带着我又去了趟医院,尽管生疼,但那晚我睡的挺好。又过了一段时间痊愈了,但眼睛下方留下一个圆圆的黑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黑影也没消去,跟个胎记似的。
后来随着忙碌的节奏,烟花也逐渐简单起来,每每都草草地结束,不像往常那样被人长时间地挂在嘴边。老一辈的把式们苍老的苍老、去世的去世,新一代的用心又不在此,慢慢地各式各样的烟花造型也只在回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