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父亲最初最真最亲的感受依然停留在懵懂的孩童时期,过度的十几年,父亲对我来说极度的陌生。直至在外上学的这三年,我对父亲再次有了最真最亲最爱的感受。
周围土胚墙围起的院子,两间简陋的青瓦房,一片高出院落的土台子,这是我记忆中父亲和母亲被爷爷奶奶分出家后我家的粗陋印象。提起孩童时期对于父亲的回忆,我总是忘不了家里那辆老旧的黑色大梁自行车和那台手动调频的黑白电视机。它们是残存在我和父亲之间关于我童年最后的记忆纽带。回想以前,那时候日子总是过的很慢,青石铺就的黄土路依旧充满亲切的余味,邻家的老烟囱照旧冒起青烟,就连婶子扯开嗓门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似乎都还萦绕在耳畔不肯离去,当然还有残存在我脑海深处父亲骑着那辆老旧黑色大梁自行车追着日落朝着家的方向赶回的画面,我追着那画面,追着那画面,跑着,跑着,父亲停下车子,粗糙的大手将我从腋下扶起坐在自行车的前面。一身泥土气,一片夕阳景,成了我至今怀念的画面。这怀念或许是因为父亲这十多年来“欠”给我最真实的关怀,亦或许是岁月累积,孤独许久之后对于美好的回忆。而那夕阳,久久不肯落下,或许是在等我和父亲,等我十几年后对于那片画面的追忆。
比起夕阳下的父亲,我更喜欢喝醉酒之后的父亲,醉酒之后他会回家坐在灶前帮母亲添柴火,会把我拉到跟前,用他那长满胡腮的脸不停的蹭在我脸上,当时急于挣脱的困境竟然成了现在我最怀念的,父亲终归是父亲,也终归是男人,他有的慈爱或许会给姐姐,而对我也只有醉酒之后的疼爱和清醒之后的冷淡。多年之后,我把他的这种爱的均匀分配的不同表现形式定义为教育的不同针对性,也就是针对儿子和女儿的不同培养方式。
童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逝,步入学校的那刻起,对于父亲给我的疼爱在我的记忆中少之又少,甚至是没有,最多的也就是学期结束后被他逼问的考试成绩和知道成绩之后换来的频频责备。然而这种逼问和责备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恐惧,随着恐惧的进行,我又增加了另一种心里负担,那就是压力。父亲不与我谈论什么人事哲理,不教我什么观点是非,而是在我犯错之后丢给我的那句“你看着办”。这句“你看着办”看似简单轻巧,无足轻重,要是别人给我这样说我肯定一笑了之,然而这句话从父亲口中说出时,我自然要深思熟虑,斟酌再三,冥冥之中那句“你看着办”就成了我在日后为人处世中的遵守信条。这是父亲教给我的“度”。也是父亲交给我的处事原则,其中蕴含的当然有一语不可全然转述的法则。
“距离产生美”,似乎接下来我要讲述一段爱情,难道爱情会和父亲有关系吗?当然没有,有的依然是爱,但却是父爱。童年时候我懂父亲直接的爱,中间的十几年我不懂父亲,更不懂爱,而在外面上学的这三年,我读懂了父亲,更读懂了父亲对我隐藏的爱。
给母亲打电话最长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期间她会和我聊微信,这几天,她没和我聊微信,我也没打电话,我知道她忙,但是她不知道我懒,今天特意打电话去问候她,而开始的第一句话她没问我这几天好不好,而是说了这样的话“你爸昨晚就问我这几天怎么没和你聊微信,也没见你打电话,让我打电话问问你,我昨晚忘了,今天他又问我给你打了没有,我说我的电话没话费了,他让我赶紧用他的打”。我边开玩笑边问母亲“他是不是想我了,这个男人,想我也不给我说,害羞吗还是懒”。我对父亲的爱再次从母亲传出的话中加深了。记得三年前,第一次来武汉上学,是父亲母亲送我过来的,但是只待了两天,由于我对武汉不熟,没能带他们好好玩至今对我来说是一个遗憾,父亲母亲离开时我送他们去车站,父亲穿着我给他买的条纹短袖,麻黑色的裤子,一双棕色皮鞋,即使是在武汉的早晨,我也看到他热的出汗了,他挎着我要他带回去的旅行包,消瘦矮小的身体跟着母亲前去进站,我目送着他们,心里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就在此时,父亲边走边转头回头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牢牢记了三年,眼神里的担忧,眼神里的不舍让我再也没能忍住眼角滴下的泪水,强忍着睁大了眼睛给他挥了挥手,转过头,任由眼泪哗哗的流下,那一刻十几年不懂的父爱恍然间就懂了。直到寒假快回家时母亲再次给我说起父亲“你爸这几天门都不出,就在等你,还一直啰嗦着问我你回来剩几天了”。然而我回到家时,他却不在,等回来时是微醉,但不像平时那么晚,而是天刚黑就回来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同我说什么话,但是有点害羞的表情却也掩饰不了儿子回家时的激动,而我的确也做的有点过,不与他长谈就开车出去和朋友玩了。三年来这样的事情也常有发生,并且我知道了能用我生日作为什么密码的不是别人,而是父亲。距离就这样在我和他之间经过岁月精心雕琢之后产生了历久弥新的美。
现在的他不像以前那样独断专横,而是渐渐的和我商量一些事情,谈及一点过往,原因只是我不再是那个被稚气笼罩的孩子,而是被成熟环绕的半个大人了。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相当的窃喜,十几年来父亲的“装”被我识破后,他变得不再那么天下之大唯我独尊,而是开始把我拉进共建美好家庭的愿景中来,我也看到了,或者是感受到了自己在家中得到的那一小丁点被父亲的“尊重”,而这种尊重自然也会换来我对他更多的“尊敬”。
三年时光,让我读懂了父亲,也让我不是很完美,但也不算太失败的给父亲交了一份我心慰籍的答案。
愿父亲老的慢一点,我的步伐再快一点,趁时间还早,光阴还好,让我对父亲表我最深的歉意和最暖的关怀。
2017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