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故宫的照片,令我想起了波德莱尔发表在初版《恶之花》里的诗歌《感应》:“仿佛远远传来一些悠长的回音,互相混成幽昧而深邃的统一体,像黑夜又像光明一样茫无边际,芳香、色彩、音响全在互相感应。”
和照片相遇的那一刹那,你有没有听到来自故宫深处的隐秘悸动,闻到蜡烛甚或沉香初燃的味道?当嗅觉、听觉、视觉等感官联合起来,通感可直抵你内心深处对故宫的想象。
拍摄者凭借自身内向的构造,用感觉和感应来酝酿基调,大量减少曝光获取大面积的暗黑,令时间、地理模糊,人类对未知的好奇吞没了物象的边缘。世界有限,想象无限,禁锢人们的,只是自己。拍摄者机智地拍摄了宫灯反射的红色建筑,一盏宫灯成了照片之眼。
红与黑,在宫灯的奇特重燃中对比互衬。大片暗黑,如慢时光,温厚而致密,有味道,更有情怀。红与黑的强烈对比,正契合了里尔克《时辰祈祷.修士生活》第十九篇的诗句:“如果你是梦着的人,我就是你的梦。如果你渴望醒来,我就是你的渴望。 ”
当拍摄者按下快门的瞬间,从此,在故宫曲径通幽的黑暗里,亮起起一朵浪漫主义的宫灯。它似一首夜曲,优美中饱含诗意,温存中杂糅着回忆,平静中燃烧着激情,一咏三叹——那是对黑暗用浪漫主义方式进行的最好抵抗。
一九四五年早春,三岛由纪夫收到了日本军部入伍的征召令。耽于感性的浪漫主义,他在部队里,用阅读与写作对现世进行抵抗。愈感到时代即将崩落,他就越发感到经典著作中的无声却强大的精神力量。他写道:“我从防空洞口探出去,遭受空袭的城市美极了。火焰在夜间的平原上映现出各种色彩,我宛如在观赏远方那如壮烈的死与毁灭的盛宴般的篝火。”
在1994年萨拉热窝遭轰炸期间,阿姆斯特丹的一群戏剧工作者,在萨拉热窝和全欧洲剧院中,每周五坚持同时朗诵故事直到战争结束——用讲故事对抗毁灭,用想象生命对抗真实死亡。
“生命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那股有一天打动了我们的内心和灵魂,之后永远燃烧到死的激情。”这是马劳伊.山多尔在小说《烛烬》里面的深情表达。纵地域相隔万里,时代背景又何其悬殊,人类灵魂总有些熠熠生辉的地方,相互映衬和呼应。尤其当自身陷入无边黑暗时,灵魂中的启明,虽孱弱摇曳如风中之灯,却愈发明艳动人。
愿我们每一张平凡的脸孔背后,都隐藏着一片郁郁生长的原野,都燃烧着死亡也无法阻挡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