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幽默】这反派不合格

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风调雨顺


安庆城,花酒楼。

“王叔,后厨的碗筷都洗干净了。”杨金提起隔帘走入酒楼大堂。一边翻折着泛黄的白围裙,一边朝着柜台后低头算账的掌柜王财喊道。

王财闻声抬头,满脸调侃地瞧着眼前这五官端正却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子。

“今天手脚这么利索,是不是又要去偷听说书呐?”

杨金把围裙朝柜台上一扔,狡黠笑道:“您这话说的,说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那叫借,是借去说给弟兄们听。”

“呸!”王财从台后取出一只小布囊,“喏,工钱。”

杨金接住钱袋顺手颠了颠,对于对方的嫌弃只是嘿嘿一笑。

然而手上传来的重量让他一愣,随即解开钱袋的绳结翻开口子,插进一根手指翻动了三两下。

“王叔,您工钱是不是给...”

话还未说完,王财忽然拉起杨金的小臂,一路拽到后厨,确定四下无人后凑近他低声问道。

“你实话和我说,寨子里最近可有人入城偷窃?”

偷窃?杨金心中诧异,不过还是马上答道:“没有。我们可是山贼,怎么会做这种苟且之事。”

“那就好。”王财点点头,“前些日子城里有几家商铺失窃,到现在都还未追回,衙门为此借了不少衙役四处巡查。”

“巡查巡查便是,干我何事?”

自打朝廷另辟官道致使山寨没了收入来源,前大当家因此尥蹶子偷溜进深山后,衙门便再没来寻过麻烦。虽说日子穷苦了些,但也落得个安稳。

“糊涂!”王财右手指节狠敲了下杨金的脑袋,“你们在衙门留有画像,他们捉不到窃贼不会拿你们几人顶罪吗?!这多的银两多备些粮,避过这段日子就好。”

杨金性子缓,但不傻,听王叔这般说也明白了,可掂量着钱袋的重量心中仍不免有些犹豫。

“可这也太...”

“别像个读书人似得,就当叔借你的。”

说罢,王财不待杨金有何反应,扯过对方手腕又拽回大堂。边绕过柜台,边朝门外扬了扬手,示意快些离开。

王叔是城里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因此杨金再清楚不过他的脾气。

哪怕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见得说动对方,加之寨子的确需要这些银子,杨金只得接下,郑重道谢后打算离开。

“慢着!”

一脚刚踏出门槛,王财忽然叫住,又绕过柜台将杨金扯到一边。附耳悄声说道。

“这钱是我的私己,莫让你姨知道。切记!”

杨金:“......”

自杨金出城回寨已经过去了近一月,这期间仍有商铺和人家失窃。为此衙门一再增添衙役,然而不能说毫无线索,只能说一无所获。

不过这苦的不仅是衙门,还有杨金一众人。

寨子里备的肉菜早已消耗殆尽,存储的银两也已经捉襟见肘。若再没有任何措施,只怕一寨人都有饿死的风险。

于是今日一早杨金便召集弟兄们于议事厅,全盘托出自己深思了三日的计划。

绑票!

安花城中有一罗贾人,家境殷实,生有三儿一女。其女名罗欣鹊,于家中备受宠爱,可谓掌上明珠。

杨金计划趁夜色命几名轻功好的弟兄将罗欣鹊绑至山寨,之后借此讨些银两。

其实寨中的弟兄们自随前大当家作山贼起,一直以收取过路钱为生计,从未伤人害人。若是有尽职的镖客胆敢还手也都是点到为止。有时不熟路的商队困在山中,前大当家还会派人领他们出去。

因此弟兄们一直瞧不起其他山贼的作风,如今要同流合污靠绑票换银两,实在难为情。

起初杨金甚至打算一齐绑位贴身丫鬟来,可颠了颠怀中的银子,加之多一人多一分变数,只得作罢。

至于另一方法,便是当掉前大当家留下的宝刀。做不到削铁如泥,但做工精细,如今还是值上几个钱。

“弟兄们,这就是我们现今的情况,我的提议你们好好考虑下。”杨金言尽,将叠好的麻袋麻绳和一柄宝刀分别放上长桌,面色严肃的扫视众人一圈,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议事厅。

在杨金离开后,大厅里的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瞧我我瞅你,神色犹豫不安。

约有半刻钟,坐于左侧上位,光头赤膊的彪汉猛然起身,撸着脑袋厉声道:“这柄刀是前大当家留给大当家的唯一念想,作为弟兄,这刀我留定了!不然如何报答大当家平日的劳心劳苦!”

说罢他怒哼一声,庞大的身躯陡然卸力端坐在位子上。

在大汉言语的刺激下,其余众人如幡然醒悟,纷纷起身以示支持。

杨金席地靠坐在议事厅外,听着屋内传出的叫喊声,一抹感动浮上心头。只是参杂着对计划的担忧和对窃贼的愤怒等情绪,神色显得复杂。

是三分感动三分忧虑和四分怫然不悦。

夜过子时,屋外寂寥,清凉的月光洒落在灰黄的山土上。

屋内一盏昏暗的油灯边站着杨金一众人。

“小光,此去切记小心为上,就是没能绑来罗家嫡女,你们也要平安回来。”杨金将麻袋麻绳递到身着夜行衣的弟兄手中。

白日领头发言的彪形大汉——小光满目自信,撸着绝顶脑袋道:“大当家放心,我的轻功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保证此去平安。”

说罢将口鼻蒙住,转身欲与同行的弟兄们出发。

“慢着!”杨金扯出一块黑布,几步走到小光面前,抬手绑在其脑袋上。

再退到几步外细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

“去吧。”

兴许是情绪作祟,一转眼的功夫便过去了近两个半时辰。

杨金负手立在山寨外,眺望着上下山的路,时不时抬头瞧眼转亮的天空。

终于,在盼望下,三四个黑影在远处显现,随着一点点跑近,能看到背后还有一鼓囊囊的麻袋。

杨金领众人回到议事厅,端上几碗茶水后迫不及待地蹲到麻袋前。

解开绳结,翻下袋口。

俏!

嘴小而巧,鼻立而挺。眉似柳叶,领如蝤蛴。虽闭眼瞧不见双眸,但见睫浓纤长。虽肤不如玉脂白皙,但见滑腻透红。加之几缕青丝垂下,是说不尽的风情。

“以后孩子就叫杨白梦好了。”

“大当家的你嘀咕什么呢?”小光刚放下水碗就听得杨金蹲一旁盯着罗欣鹊嘀咕着。

“啊?”杨金猛然回神,“哦,没事,那书信你们可有放下?”

小光自信地摸着脑袋,道:“放心吧,都放下了。”

“那就好。”杨金说着站起身,趁机擦去嘴角的垂涎,“辛苦一夜都会各自屋休息吧,她就由我来安顿。”

说罢也不待小光等人回应,拿出早已备好的布衾裹住罗欣鹊走出屋外。

“所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罗欣鹊靠坐在床头,瞧着杨金问道。

杨金端坐在床边的木凳上,面色略显羞愧地低头应了声。

罗欣鹊收回目光,朝四周瞧了几眼。

所处的屋子不小,甚至较自己的闺房都要大上几分,只是简陋老旧的家具衬得整间屋子空空荡荡。

只怕这屋子里最好的物件就是自己现在所盖的被褥了。

再看回眼前的男子。

打自己醒来他就坐这儿,小声训斥着仍跪在床边名叫小光的光头大汉。

至于原因嘛,则是绑票时小光为谨慎下了迷药,结果不熟悉药性致使自己昏睡有八个时辰才醒来。

虽说自己被绑至了山寨,可从醒后所受的待遇及杨金所述的起因经过来瞧,自己并无危险。

加之自己有护身手段,倒也没什么慌张。

常人常说山贼穷凶极恶,可看杨金等人显然与之不同。

也许……这反倒是个痛快玩乐的机会。

罗欣鹊灵动的双眸亮起欣喜。

然而,一直于一旁坐立不安的杨金见此变化心中咯噔一响。

完了完了,只怕是难以留住……

罢了!她若坚持回去便送她回去!实在无法,大不了再找王叔多借几两银子。

想到这,杨金干脆一咬牙,道:“罗姑娘,你若真……”

“我留下。”

“啊?!罗姑娘此话当真?”

“自然,不过嘛我有个要求。”

杨金刚松的心又是一紧,道:“您····您说。”

“好吃好喝我不指望,可你们得给我些好玩的事情做。每日宅在寨子中我可受不了。”

罗欣鹊满怀期待道。

好玩的事?自己这一寨子山贼能有什么趣事儿做呐。

然而还没等杨金开口,一旁跪着的小光突然凑上前。

“罗姑娘听过麻将吗?”

“麻将?”

小光拍了拍杨金的肩膀,骄傲道:“大当家发明的,可有意思了!要是麻将玩累了咱们还能去打猎透透风,山上鹿虎不多,但鼠兔不少!还有还有,山上西面有...唔!”

小光是愈谈愈兴奋,双腿不自觉的用力就要从地上站起。

此时杨金猛然回神,迅速抬手死死捂住他的大嘴,扯出尴尬的笑容道。

“罗姑娘您别听他瞎说,这山上哪有野物可打……”

话说一半,罗欣鹊忽地掀开被褥,一掌拍开杨金的手,“粗鲁。”

同时拽住小光的衣领就往外拖,边走边朝其余人说道:“别理你们大当家的,趁着天色未暗,带我四下转转熟悉下。”

话音刚落,眨眼间众人就冲了出去,只留杨金愣在屋内独自凌乱。

自罗欣鹊醒后已经十日,这几日中小光几人日夜沉浸于麻将中,偶尔兴起还会用打的野物做赌注。

当然,赌局多数以罗欣鹊输得一干二净为结果。

杨金在寨子里忙前忙后可谓是有苦说不出,本以为劫人拿钱一气呵成,之后迎接自己的便是好日子,谁曾想罗家一点动静都没,自己这儿更是多了个人要养。

不过寨子最近能不愁吃喝倒是罗欣鹊的功劳,在与众人上山打猎时总能带不少野菜野菇回来。

据她自己言,因为出生于富贵人家,所以自幼与兄长一同念书识字,又不喜四书五经便常看些稀奇古怪的书,其中就有植株药草之学。

巧的是,在山贼这行业中,读书算命之人一直是崇拜对象。劫人前还嚷着不服侍的小光众人一转态度,借着不得让罗姑娘无聊的理由不离左右。

而处理野物的各类杂活自然而然落到了杨金头上。

几日下来,杨金一度怀疑这大当家的身份是否还存在,几次谋算着收拾行李溜进深山找前大当家。

晚食后。

“罗姑娘你找我?”杨金推开房门朝着坐在桌边愁眉苦脸的罗欣鹊道。

罗欣鹊摆弄着桌上半掌大小的众多泥块,瞧见杨金瞬间面露欣喜,一手对着他飞快扇动示意赶紧过来。

待他坐到桌边,将面前码好的泥块向前一推,凑上前半步道:“你帮我看看,这牌我该怎么打。”

桌上的泥块正是杨金自制的麻将,虽然简陋,不过制作方便且不用担心材料问题。

杨金瞧了眼面前的麻将,一路的欢心雀跃瞬间破碎,转而充斥的是因为胡思乱想而产生的羞耻。

罗欣鹊见他瞧着自己不语,以为对方戏弄于自己几日沉浸下来仍就这点实力。

赶忙解释道:“那个...我...是小光他们不懂怜香惜玉,想问你能不能悄悄教我几招...”

“啊,”杨金回神,听出罗欣鹊没看出自己的异常后干脆顺杆而下,“这..这简单,我教你。”

说着将麻将微微挪动,以便两人都看得清晰,随即讲解起其中的技巧。

也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只知灯油见底。杨金半趴在桌面生无可恋的瞧着罗欣鹊。

随着技巧掌握的愈发纯熟,她的斗志反倒愈发高涨,烤脆的泥块在桌上噼里啪啦的碰撞。

“哈哈哈哈哈,又胡啦!”

罗欣鹊一推手牌,满足地看着桌面,右手大拇指刮了下鼻尖以示骄傲,全然不顾已经灰黄的双手。

杨金见状缓缓起身,打了个沉重的哈欠。

“罗姑娘,夜深了,今晚就到这吧,你也该休憩了。”

说着就要往屋外走。

然而罗欣鹊显然意犹未尽,急忙拉住杨金的手。

“再玩一把,再玩一把嘛。最后一回!”

“半个时辰前你也是这般说的...”

一把复一把,一把何其多啊!不找理由溜走,只怕今晚都得搭在麻将上了!杨金内心呐喊。

可显然,罗欣鹊没有轻易放他走的意思。

既然没理由溜走,那就让她主动放弃!

杨金表情一变,双眼眯起,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角度,瞬间凑近罗欣鹊道。

“再玩可以,不过我今晚陪你这般久,你是否得回报我些什么。”

眼前的变化使得罗欣鹊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微倒。

“你!你要干什么!”

“若是再玩一把,你就需回答我一个无人知晓的问题。”

杨金胜券在握般说道。这可是在听书中学到的 。

罗欣鹊双颊泛红,眨动的双眸闪过犹豫。

僵持下,杨金逐渐挺起腰身,答案已经明了了。

收好麻将,挪开木凳,整整衣装,优雅转身。

“你...你问!”

“诶??”

杨金倏然回头,就见罗欣鹊涨红的脸上满是决然。

这和说书先生说的不一样啊!自己哪有问题可问!

焦虑的冷汗瞬间顺着高额流下。

罢!

“那···那我问你!已经半月过去,那索要的银两何时能到?!”

此刻换罗欣鹊满脸错愕。

“这便是你的问题?”

“正...正是。”

杨金目光游离嘴硬道,这不过是自己唯一能想到的问题罢了。

双颊殷红渐褪,罗欣鹊的神情先是一抹嗔怒,可转而便是几分难堪。

唇齿几次微动却都未出声。

半晌过去,她才幽幽开口。

“你回去罢...这问题我也不知...”

说罢,便起身将杨金强行推出门外。

“大当家!大当家!我们发了!发了!”

翌日一早,小光大脚踹开杨金的房门,手上攥着株不知名的暗绿色长草。

杨金惺惺睁眼,挣扎着自床板上坐起。

昨夜回房以近后半夜,然而躺下后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罗欣鹊的回答及入寨后的表现不断在脑海中徘徊。

直至今日黎明自己才昏昏睡去。

杨金半眯着眼,强忍住将小光一刀之快的想法。

然而小光毫不在意这杀人的目光,右手一伸将植株怼到对方眼前,兴奋道。

“大当家,你可知这是何物?”

还不等杨金开口,小光又紧接着道,

“这是罗姑娘采来的!”

“她采的?”

“是啊!今早我刚出屋子就瞧罗姑娘从寨口走来,身后的箩筐里都是这些草。据她说这叫夜叉草,是种稀缺药材,价钱比一般草药高些,然而我们后山就有不少!”

小光极其兴奋的展示着手上的夜叉草,不断在杨金面前左右晃动。

“她还说近处有两块地可以种植它们,虽然长得少些,可胜在周期短,好好打理完全够寨子的支出!”

这消息瞬间击碎了杨金沉重的睡意,朦胧的双眼刹那间瞪圆,夺过夜叉草开始小心打量。

“不对,你说罗欣鹊从寨口回来?她何时出去的?”

“那我怎知。”

杨金突然将夜叉草甩向小光,怒骂道。

“不是让你们看着她吗?!万一出点岔子人伤了怎么办!她现在人呢?”

小光慌忙接住,委屈纷纷,

“回房休息了,说是午饭再叫她,之后会带弟兄们认摘草药......她出去时定是天还未亮,弟兄们都在各自屋中,这谁能料到...”

解释下杨金也冷静了几分,沉默一会儿后掀开被褥,着衣,走下床。

“我还是去瞧她一眼。”说罢不顾小光就走出了门。

杨金轻手在门上拍了拍,随即急忙贴耳探听,然而屋内还是毫无声响。

“罢了!大不了挨顿骂!”

木门被轻轻推开,年久的吱呀声随之响起,在毫无动静的屋子中显得极为刺耳。

杨金轻手轻脚走进屋内,只瞧罗欣鹊安稳的钻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张娇小的脸蛋。

他缓缓走近,立于床边,相隔几步探头小心的打量着。

兴许是睡得较沉,娇唇不觉微张,能隐约看到皓齿。右颊上还有棕黄色泥垢,想来是采摘草药时刮蹭到的。

杨金突然回想起昨夜胡牌后罗欣鹊那骄傲的动作,于是特地瞄了眼鼻尖。

果然,淡淡的灰黄色仍留在那。

瞧她眉心舒展,想来应是没收到什么外伤,杨金也算放心了些。

说来几日前自己也是这般瞧着她...

将耷拉在床边的被褥掖好,放下特地设的床帘,杨金随后转向桌边,计划将散乱的物品整理番。

兴许是刚才的目光都在罗欣鹊那,此刻他才发现桌上摆着些画有图案的纸张。

拿起细瞧,上面竟是各类药草,除去图案,还有对其特点的标明。

昨夜离开时,桌上绝不曾放有这些。再看泥块麻将上的黑色痕迹,想来只能是昨夜画下的。

杨金回头捺住感激之情,以免惊醒罗欣鹊。

回过身来,他又细细瞧上几遍才舍心放下,小心翼翼的收拾好物件后悄声离开。

申时一刻,山寨后山。

小光和弟兄们各自背着一箩筐,一手攥药草,一手执木棍冲锋在前,时不时在地上翻倒三两下。

而一路走来,杨金一直远远的落在后头,望着罗欣鹊思绪纷飞。

兴许是感受到身后投来的目光,罗欣鹊蓦然回首相望。

轻柔的淡金色阳光透过青枝绿叶,飘洒在两人目光所及之处。

杨金远瞧着她眉宇微蹙,似有什么难解的烦心事,瞬间衬得这山间美景淡然无色。

正当他打算上前询问时,罗欣鹊却先迈步走来。

接近时又向后瞥了眼,见小光等人远远在前才凑近杨金,小声羞涩道。

“入夜后到我屋子来。”

临走又折回补了句:“莫让小光他们知道。”

一下午杨金都是心神恍惚,就连晚食也吃得无知无味。

天刚黑下,瞧寨子里逐渐安静便偷偷摸摸地朝罗欣鹊那儿摸去。

“罗姑娘?”杨金叩了叩门边,轻声道。

屋内先是一阵悉悉嗖嗖的动静,随后才回应道,“进来吧。”

杨金推门而入,就看罗欣鹊坐在桌边。

见对方不语,杨金也不知说什么,拘谨地坐到桌边下意识想要倒杯茶水喝。

“大当家,其实···我骗了你。”几息后,罗欣鹊开口道。

“骗我?”杨金递了杯茶疑惑道。

“其实···我并非罗欣鹊···”

“哦。”

“······”准备好接受惊疑的罗欣鹊被杨金的淡定打乱了节奏,“哦?!你早就知道?”

杨金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先喝尽了杯中茶水,道:“其实之前只是有所怀疑,今早才敢确定。”

“可是你为何怀疑?”

杨金撇了她一眼,似鄙视又似无奈。

“千金被绑,山贼以此勒索,罗家就是拿不出钱起码也得有所反应不是?可时至今日,你可曾见到任何下人?甚至书信都未有一封。”

“那就不可是罗家不要这嫡女了?”

“这可能自然是有,但其他商贾几次上门提亲都被罗家一一回绝了,就是如今真不要了也没有送给山贼的道理啊。而且···”杨金又到了杯茶,“咳,今早我去了趟城里,正巧见到罗家大摆筵宴,庆罗欣鹊入宫做妃···”

听罢,罗欣··不对,美人叹了口气,仿佛收到了不小的挫折,本以为还能让大当家吃惊一番。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良方。”

她原名叫良方,出生于京城。幼时,娘亲因难产去世,其父为养活膝下子女四处奔波却染上恶疾,最终将良方托付于城中的一名大夫。此后大夫收良方为徒,他对良方喜爱有加,毫无保留的将医术教授于她,待到自己行将就木时更是打算将药铺传给她。

不过良方自幼在京城长大,又整日伴自己左右,心性未得锻炼。

因此,在一年前,师傅为良方做了些防身手段,给了些盘缠,让其出城走走看看,为瞧天下也为行医行善。

“至于我为何在罗家···其实是在隔壁棠柳城丢了盘缠,半路正巧遇见罗家商队,他们怕我女儿家不安全,便捎我一程,并让我住上几日···”说到这,良方嗔了眼杨金,“可谁曾想,住下当晚就被你们掳来了!”

杨金嘿嘿一笑,自己有错在先,也不敢说什么。

“那你何时回京城?”

“再过七日。”

听得七日,杨金的神情明显一滞。

“这么快···就不能再待些日子?我···小光他们连那些药草都未认全。”

良方面露难色,微微摇头。

“我也不想,可我与师傅有约,算上赶路,七日已是最多···”

话落,屋内一时陷入寂静,两人都低头瞧着桌上油灯出神,不知都想的是什么。

好半晌过去,杨金忽然重叹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断。

“那之后几日你若是想去哪便与我说一声,我可以···可以让小光他们跟着,安全些。”

他说着站起身,佯装着朝窗外瞄了眼,“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了,你早些休憩。”

说罢,挪好凳椅转身出门。

“杨金!”

杨金一脚刚踏过屋槛,良方突然于身后叫住。

他转身瞧着她,就见她两颊泛起殷红,眼神飘忽。

“我···我···我听小光说你会讲故事。”

杨金挠挠头,“倒是记得几篇···”

“那你给我讲一···几篇再回去吧···我想听···”

良方说完猛然坐下,小手挪出刚才的凳椅,拍了拍示意坐下。

这要求,杨金怎会拒绝?

“那我给你讲个···卖火折子的小姑娘的故事吧。传言许久许久以前······”

“你们说大当家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前几日还好好的,这两日突然就这般了。”

“要不要请个大夫给大当家瞅瞅?”

“大夫?依我看大当家需要的是目标。你想咱们现在靠药草吃喝不愁了,可奋斗的目标也没了,整日拿着银两没事儿做也是坏事儿啊。”

“切。”

“切什么?我觉得有理。”

落日余晖中,杨金靠坐在议事厅外,面朝夕阳打理着身前的药草。

只是这般美景中,他动作软弱无力,面色更是诡异难看,即便是金色光辉都无法修饰。

“大当家,理药呢。”

小光背着一箩筐药草坐到杨金身边,边翻出药草边招呼道。

然而杨金没有回话,手上的动作也未停,极其缓慢的转过头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黯淡的眼神盯得小光心中发怵,不禁打了个寒颤挪远了几步,惺惺收回目光,嘴中咕哝了几句。

距良方回京城正满一年,如今山寨靠着种植处理药草有了稳定收入,不必再同以前那般受苦。

不过山寨的形象却愈发像山村,山贼愈发像山农。

这番变化也自然被王财王叔好一番嘲弄。

然而这都不是杨金所在意的,让他日思夜想的是良方。

还记得临走前自己为她连说了几日故事,也不知她记不记得。

“大当家!晚食啦!”

听到弟兄叫喊,杨金有气无力地起身,晃晃悠悠到饭桌前坐下,瞧着眼前粒粒分明的米饭却毫无食欲。

小光在一边吃得爽快,见大当家呆呆坐那毫无反应,便伸过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大当家?”

杨金下意识端起碗筷,扒了口饭还没送进口突然朝小光问道:“小光,你说良方会回来看咱们吗?”

“会吧,良姑娘不像是食言的人。”

“可这都一年了,怎么就没个消息呢。”杨金说着放下碗,满满的失落就写在脸上。

直到弟兄们吃完,他的饭也没动几口。惹得今日做菜的弟兄还自我怀疑了一番,细细尝了大半盘才放心。

夜深,杨金依在床榻上,满目忧愁,瞧着桌上的麻将时不时叹气。

“大当家。”

屋外一弟兄叩门叫了声。

“进来吧。”杨金有气无力道。

进来的弟兄身着寝衣,一手伸在怀里步步走进。

“大当家,我这有封信件,今日路过罗家时收到的,来人说让你亲启。”

到了床榻边,弟兄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道。

见状杨金才放下警惕,翻到床边强捺住踹他的欲望。

借过信封,上面只有“杨金亲启”四字,怀着疑惑打开,只见几个隽秀的字迹:

七月初一,夜半劫良

“真信?”

杨金不可置信地确认道。

“当然,不信初一你亲自去。”

“好好好!太好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杨金欣喜若狂,在床榻上扭得如蛆。

“对了,去和小光说一声,热几盘菜,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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