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鞋又小了,只穿了三个月,洗出来还是好好的,他一年要买好几双鞋:皮鞋、布鞋、棉鞋、凉鞋、运动鞋,给他买了新鞋,他试试,正好,就穿上了,没有多少惊喜。
记得我们小时候,若能有一双新鞋,那会高兴的睡不着觉,穿在脚上都不敢跑,就怕弄脏。那时的鞋基本上都是妈妈自己做的,妈妈用白面出一盆浆糊,然后把穿不成的旧衣服剪成块,一层浆糊一层布的粘上好几层,衬子打好凉干,把鞋样放上画好剪下来,然后一针一针的缝,密密麻麻的针线像无数个小雨点,鞋邦做好,在开始做鞋底,就是人们说的千层底,纳鞋底需要针线功夫,妈妈的针线活儿做的很好。鞋邦和鞋底缝合时,用针锥子扎一下,针顺着锥下的眼儿穿过去,线跟着过去,妈妈总要很用劲的紧一下,有时会把针在她的发髻过一下,那针上下穿越,深深的印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每到换季和过年,妈妈就会打好多衬子,然后炕上就会出现好多大大小小的鞋邦和鞋底,一家八口人的鞋全部是妈妈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每次我都很期盼其中属于我的那双。妈妈的手很巧,在我小时候的鞋头上,给我用彩色线绣上好看的图案(村里人叫扒花绣叶)。
上学后,基本上就穿巴巴鞋和黑色单边鞋,为了保持单边鞋的小白边干净,鞋洗好后,会在白边上涂上白色粉笔。我使劲搜索我的记忆,一双单边鞋穿三季,冬天穿一双妈妈做的黑绦绒大棉鞋,好像夏天穿凉鞋的时候很少,大约在十来岁时,父亲从城里花几块钱给我买过一双粉色的塑料凉鞋,薄薄的,透明的,美丽了我的整个童年。
我给儿子讲我小时候关于鞋的故事,最难忘的就是我上初中,正是春天种小麦的季节,爸爸忽然重病,妈妈陪着去了呼和浩特的大医院,一走就是四十多天,原本就磨的快烂的单边鞋,终于露出了脚趾头,妈妈不在身边,姐姐又不会做鞋,我只好穿着那双露脚趾的鞋继续上学。十四五岁的女孩,懂的了羞涩,知道了不好意思,课间十分钟只坐在教室里,悄悄地缩着露出的脚趾头,尽量不让同学们看到,就是早上的广播体操,我也是走在最后,站在最后。那是一段无法忘记的日子,我穿着露脚趾头的鞋,我的爸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又是一个雨天,放学回家,家乡的红泥地呀!就成了万能胶(老家的土地也叫胶泥地),紧紧的粘在我那双可怜的鞋上,恨不得粘下我的鞋底,鞋瞬间就变成现在流行的松糕鞋。儿子不懂,泥怎么可以粘下鞋底?走在柏油马路上的孩子,怎么能懂得在胶泥地上的挣扎。我一边用力拽着鞋,一边流着眼泪,和我一个班的一个男生,就那样看着我:“等以后,我会给你买最漂亮的鞋。”他说的脸就红了,那时候的我们不懂感情,我只是害羞的低下了头。那句美丽的像童话一样的承诺,感动着我,让我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向住。
最早见到高跟鞋,是我们村的一个在城里的亲戚来村时穿的,人家走哪儿,我们跟哪儿,就为看那高跟鞋以及听那鞋跟“噔噔”的响声,儿时最开心的就是下雨天把胶泥粘在鞋底,等凉干后,感觉高跟鞋的魅力,可是那天后,我开始讨厌那胶泥,我只想有一双新鞋,走出那胶泥地的村庄。
后来,我的姐姐实在看不下我每天穿双露脚趾头的鞋上学,就找村里的长辈教她学打衬子,做鞋邦,纳鞋底,连明赶昼夜的给我做了一双单边鞋,那时的她正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一讲到露脚趾头的鞋,儿子就问我鞋是怎么烂的?露脚趾头的鞋什么样?我就告诉他:露脚趾头的鞋就像现在的鱼嘴鞋。给他找个图片一看,也许设计鱼嘴鞋的人小时候也穿过妈妈那样的鞋,灵感一现就设计了鱼嘴鞋。我从来不买鱼嘴鞋,穿上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月。
梦想有一双水晶鞋的灰姑娘,已经长大了,走出了胶泥地,拥有了好多漂亮鞋子。童话中的王子后来考学到了大城市,从此诺言成了永远的童话……
儿子听完我的故事,拉着我的手:“妈妈,用我的压岁钱给你买双鞋吧。”
在那个纯真的年代,我有一个关于鞋的故事,那是一个关于友情,关于亲情的美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