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伊凡雷帝的事业

国家安全与正义无关。

——恩希尔·恩瑞斯，《巫师》

第一章

1537年12月2日，莫斯科。

莫斯科的君王，全俄罗斯的大公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进入了克里姆林宫的会议室。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表现的就像成年人一样。他走到了他的王座上，坐下来看着周围的人。

在他的右边，站着他的母亲——叶琳娜·瓦西里耶芙娜·格林斯卡娅，其余的都是他的摄政王——很多都是舒依茨基家族的人。后面是拿着纸和笔的文员。

伊万看着他的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她从文员那里拿了几张便条，然后走上前去。

“非常邪恶的狗，”她说，“来自利沃尼亚和汉萨的商人严重损害了我们的利益。他们肆意压低价格，对我们没有任何尊重。”

“我们知道！”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舒依茨基附和道。未来的伊凡雷帝注意到，其余的摄政都保持沉默，将主动权交给了舒依茨基。只有舒依茨基在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们知道，条顿骑士团发布了命令，不让外地的商人和学者到俄罗斯吗？这个命令获得了汉萨同盟，立陶宛，里加和多帕特等地的支持。如果有商人和学者经过他们的地盘，他们就会加以扣留。如果商人和学者要去俄罗斯，那么就会被他们砍掉脑袋。这样，商人和学者们甚至都不敢来了。”

“狗！”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舒依茨基吐出了这个非常令人厌恶的词。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恶心，但是他说话永远都是这样简单。其他的摄政很乐意支持他，他们开始不住地大骂起来，全然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利沃尼亚到瑞典，”当众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叶琳娜继续说道。“还有西边的立陶宛，南部的克里米亚，东边的喀山和阿斯特拉罕——这些全都是敌人。喀山对我们贸易的危害不亚于利沃尼亚人。他们阻断了通往波斯的道路。与立陶宛之间几乎每年都有冲突。鞑靼人——他们抢劫和破坏我们的土地，将人们带入奴隶制。你们知道，“斯拉夫人”这个词现在有了哪一种含义吗？在威尼斯的语言当中，‘斯拉夫人’和‘奴隶’是一个词……”

“要开战吗？”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舒依茨基皱起了眉。

“不是时候，”叶琳娜摇摇头，保持冷静。“我们需要别的东西。我们需要理顺我们的贸易。”

“怎么办？”

“半个世纪以前，我的岳父从赫尔马格尔（位于阿尔汉格尔斯克地区，北德维纳河口）向丹麦运送了谷物和外交使者。船只离开白海，经过诺曼人的岛屿，抵达了丹麦港口。谷物被销售一空，使者也被接待了……”

“你在说什么？”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舒依茨基惊呼。“你认为，将货物从内地运送到赫尔马格尔是一件很合算的事吗？”

“你知道，诺夫哥罗德的一桶焦油运送到伦敦以后，价格会上涨多少倍吗？在利沃尼亚，当地人通过转口赚了很多钱。然后是来自汉萨的商人。丹麦人在穿越海峡这方面受到了很大挫折。到处都是凶恶的海盗，因此运输的价格不断提高。”

“要对我们说什么？”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如果英国人的船只可以驶入北德维纳的河口，我们把货物带到那里，那么我们和他们将会共同受益。”

“就这样？”

“所以我们既要提高货物价格，又要保持价格优势。价格比汉萨的商人低一些就够了。”

“不太聪明的决定……”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舒依茨基更加低声地说。然而，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涅莫伊却不同，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抖动着肩膀，尽量表现的安静一点。然后，他转向叶琳娜并提醒道：

“安德烈是对的。去赫尔马格尔的道路是极其荒凉的，难以行走。”

“关于这个，我有了想法，”他看着涅莫伊的眼睛说道。涅莫伊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同意继续。“我们将在沃洛格达建立谷仓和港口。我们将以各种方式，全年不断的从各地采购货物。冬天可以使用爬犁运输，其他时候沿着河流进行运输。这个路程并不算近。因此，我们打算在沿途修建军事据点和港口。这是很有必要的，防止歹徒在中途进行抢劫。”

“这要花很多钱。你知道吗？”人们用非常紧迫的眼神看着她。

“是有点贵，”叶琳娜点了点头。“因此，我建议在北德文斯克建造据点。商业巨头都可以参加这项事业。我们将会邀请伊万诺夫等人，我们可以向参与者分享资金。他们可以看到这里面的效益。因此，他们一定会参加的。我们也有三种好处。第一，我们将会打开完全由我们控制的，人员和货物的流动路线。第二，诺夫哥罗德将会失去原有的地位。第三，将会重振北方沿海地区的经济。最重要的是，建立了一条完全由我们控制的道路，日后将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为什么和英格兰交易？”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舒依茨基哼了一声。“为什么不是丹麦？”

“丹麦和汉萨同盟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只有上帝知道谈判能否成功。但是英格兰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国王正在和教皇争吵。他不愿意承认教皇是基督徒的唯一领袖。因此，他们和罗马方面关系恶化了。我们和教廷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此外，我们不仅仅向他们提供货物，我们还会进一步巩固关系——婚姻关系。他有一个小女儿叫伊丽莎白，我希望……”

“但是英国方面怎么会同意呢……”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舒依茨基笑道。

“为什么不能同意呢？她的境况很糟。母亲被砍了脑袋。对于王室来说，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只要看到商业通道的利益，他们就会同意这门婚事。至少，这层关系对于我们和这个女孩来说是很有益的。”

“为什么是小女儿呢？”涅莫伊问。

“大女儿，”叶琳娜看了看他的儿子。“年龄太大了，同时对我们来说过于强硬，我们也许不是她的对手。”

她停顿了一会儿，试图想想接下来该说什么。人们都陷入了沉默。此时，王座上面的大公打破了沉默，大声说：

“你们怎么想呢？”

所有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因为谁也没有料到，这个男孩会发出声音来。

涅莫伊看着伊万的眼睛，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他。然而，年幼的大公表现的完全冷静，非常的沉着。甚至微微一笑。

“而大公怎么想呢？”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涅莫伊问道，用严厉的语气，不断保持着对大公的心理压力。

“我的父亲信任你。所以，我要你做使者。而你，”伊万看着和他同名的那个人，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舒依茨基，“我要派你去北德文斯克负责建设工作。我希望没人怀疑你能胜任这样的工作。或者，没人发现，你在施工期间又将自己的丈夫找来了……（讽刺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舒依茨基是同性恋）”

周围贵族们的鼻孔明显抽动了一下。他们明显想笑，但是尽量保持着沉默。大公环顾四周，试图记住每个人的反应。一切都被记下了。在这方面他的记性很好，从来就没什么能够遗忘的。

“你怎么想？”伊万回头看着涅莫伊，严厉地说。

他苦笑着点点头。

“而你呢？”

“这件事很复杂，”与大公同名的人抱怨道。

“如果你聪明的完成这项工作，那么你将不再贫穷。那里，还有你，将会变得非常富裕。”

“好吧，如果是这样，”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舒依茨基勉强同意道，他的眼睛似乎在燃烧。

“那么你们呢？你们会反对一件好事吗？”

没有人敢于争辩。尤其是，叶琳娜·格林斯卡娅和舒依茨基突然结成了联盟。大公让大家感到难堪。他就像个成年人一样……尽管他只有7岁。而且，更不用说，这个设想还真的有用。

当会议结束的时候，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回头看了看。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个大胆的想法当中，只有涅莫伊专注的看着大公。伊万对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再见一样。然后他走到出口处……

“你为什么进来？”当他独自一人进来的时候，母亲轻轻的说，并且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仆人。

“你似乎很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怎么？”

“妈妈，我们做的全都是正确的。涅莫伊被赋予了一个光荣的任务，以至于他不愿意拒绝。伊万·舒依茨基得到了大量金钱。安德烈·舒依茨基一无所有。你觉得他们还会团结吗？”

“但是谁会对我下毒呢？”

“涅莫伊。但是请冷静。无论他，还是伊万·舒依茨基，都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们没有。而且，他们不会允许安德烈·舒依茨基被愚弄。要知道，如果你死了，大动荡会开始。他们现在不能这么做。顺便说一句，我告诉过你，你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母亲怀疑的看着她的儿子。

“让安德烈感觉好一点，如果你关注他，他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不要靠太近。”

“儿子！”

“妈妈，我明白，你是个成熟的女人，你需要一个男人来满足你的天性。但是与他不要走到最后一步。不要把他带到我的生活当中，他什么都不会给你。”

“我不想谈这个。”

“我明白了，”儿子严肃的说，“你在犹豫。但是这是必要的，对我来说。因为我要自己开创事业，我不需要保姆。”

妈妈哽咽着，因为儿子的话。而儿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非常淡然的对母亲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