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看过一部波兰电视剧,剧名叫《漂泊》,主人公是个黑发的清秀小姑娘。里面有一个情节,至今回想起来,让我最心痛:纳粹分子把人们全都赶出来,然后让每个家庭自己选择分出一两个人站到另一边,被选出的人会死。几乎每个家庭的老人都自己走出来站到死亡队列。没有人哭闹,没有人说话,生死离别的亲人们互相绝望又不舍的望着对方。这个镜头深映在我脑海里,想想就会心痛。
这是刀枪下血腥的单选题。人生中,我们也会遇到许多单选题。
最经典的单选题:你妈和我掉河里。我常觉这个问题挺愚蠢。干嘛要和人家妈掉河里呀?不会游泳就不下河不行吗,和人家妈一起穿好救生衣再下河可以不?这种涉及试探人性的单选题少问为好,人生中谁没遇到过鱼和熊掌兼得的残酷选择。
高考选志愿是挺费脑筋的事。常常是一个孩子填志愿,一家老少爷们激烈研究讨论几天几夜。
按理这是孩子自己的事。可是填志愿这事涉及两个问题:梦想与现实。梦想是人最心仪的初恋,谁都想和梦想的事业腻在一起。现实涉及生存问题,如果梦想的事业目前不好让你生存,就要单选。这时可能孩子就会和家长有冲突,但是我们往往只能选择容易生存的志愿。
那年休完产假,被安排到非常忙碌的神经外科上班。那时病人高峰期,工作人员又少,每天忙得看不见孩子。早上天不亮就上班,中午常常没有时间吃饭,晚上回家八九点了,孩子哭累了,睡着了。孩子一天到晚看不到妈,吃不着奶,吃牛奶又不适应。而我忙得连挤奶的时间都没有,奶水自己退了。最难受的是想孩子,忙着手里的事,却不自觉的会想孩子,觉得亏欠孩子,不能抱着他,陪着他。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我都有辞掉工作不干,每天把孩子抱到怀里的冲动。但是我想,如果我辞去工作,以后谁给我工资,给孩子买吃的,用的,送孩子上学?我们的老人谁来负责?
这道题目,让我在无数个深更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边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一边还得继续卖力工作。那时我感觉到现实就是个万恶的纳粹。
以前有个妇科转来的病人,后来经诊断是晚期的癌症。那个时候还没有农村合作医疗,农村人治病全靠自己掏腰包。她的医药费,很快成了赤字。
有天下晚班,我碰到他男人独自坐在楼梯口的第一个台阶上,在流泪。我吓了一跳,想蹲下来询问,又怕打扰了他。只好默默的走了。
第二天中午,我到车站送人,看见了那个流泪的男人。他用粉笔在地上写了妻子的状况,静静的跪在那里。偶尔有路人扔些很少的零钱给他。我的眼睛湿了,想起父亲患了癌症时,我多么希望有奇迹发生,我们四处求医,可是这道题只有一个答案,他离开了我们。
生活中的单选题,有些答案是命运给的,无法改变,有些答案我们必须二选一,难过。但我们无法不坚强理智的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