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铁笔郎君sun

“阿兰，我们离开这里吧？”阿郎恳切地问。

“可是这里有你经营了二十几年的豆腐档，你舍得放下么？”阿兰早已眼噙泪水。

“去到另一个城，远离这里的流言，我们重新开始。”阿郎握紧了拳头。

“恩，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阿兰绽放出了笑容。

阿兰跟阿郎并不是夫妻，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胜过了夫妻。

……

阿郎在南市场经营着一家豆腐店，现做现卖的那种。

一开始，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来这里买豆腐的人，都得排着队。

靠着这份生意，阿郎也有了一笔积蓄。

一家三口过得还算不错。

妻子阿琼本来就不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常常留下阿郎一个人守着档口，而自己却跑去了打麻将。

阿郎看着眼里，也没有怎么吱声。

因为自打结婚那天起，阿郎一想起自己已经快四十岁还能找着媳妇，对阿琼是万般宠爱。

累活？行，你别干了，我来干；

累了？行，你去玩吧，我来干；

赖床？行，你好好睡吧，我来干。

豆腐这个生意，可是需要起得比鸡鸣还早。

通常在凌晨三点就得起床：磨豆、煮豆浆、点豆腐等，都是技术活，也是辛苦活。

尤其是遇到寒冬腊月，那水寒如冰，捞豆的时候，五指都差点没了知觉。

或许是宠过了头，妻子阿琼后来就从不早起，也不怎么帮忙生意。

三岁大的孩子，也是常常带到娘家后，自己就跑去打了麻将。

缺少了一个帮手，阿郎干起活来相当吃力，生意又好，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有一次，阿郎终于火山爆发了，稍微数落了阿琼几句。

阿琼当下就像炸了毛的猫，对阿郎恶言相向。

自此，两人就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

在某一天，阿郎发现了阿琼有了外遇后，三下五除二，两人火速就离了婚。

阿琼属于净身出户，搭上了另一个大款。

阿郎带着三岁的儿子，努力地经营着豆腐店。

为了能够很好地照顾儿子，阿郎不得不将档口面积缩了一半。这样，他就能独自应对前来买豆腐的所有顾客了。

……

也是好巧不巧，阿兰就相中了阿郎隔出的档口，卖起了菜。

一开始，两人谁也不认识谁，连话都没有怎么说。

阿郎只知道，阿兰的菜档时常有个小女孩。

她需要一边看档口，一边照看小女孩。

但卖菜也是辛苦的生意，常常需要在凌晨两点，有时甚至在12点，就得赶往蔬菜批发市场挑菜。

而阿郎呢，无论刮风暴雨，也十年如一日，在凌晨三点起床。

那时候，往往大街上空无一人。

“真冷呀。”阿郎哆哆嗦嗦的，对阿兰说了第一句话。

“是呀。”阿兰回的第一句话。

然后，两人都各怀心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月亮斜挂在天边，仿佛是摇了一下头。

由于煮豆浆时，阿郎的店内往往热气腾腾。

阿兰很机灵，常常择完菜就挨了过来，稍微地蹭一下免费的“暖气”。

阿郎有察觉到，但又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就自顾自地低头点豆腐。

往往这时，阿兰都会悄悄地站在背后，不知道是在看阿郎认真的样子，还是在看“神奇”的点豆腐——随着几滴盐水洒下，豆浆慢慢成块地聚拢。

慢慢的接触中，阿郎也稍微知晓了阿兰的困境。

她离了婚，孤身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在外讨生活。卖菜档口的钱，还都是找亲戚东拼西凑的。

阿郎也时常看到，阿兰几乎都没怎么吃肉的，都是留给女儿吃的。娘两的生活过得有些拮据。

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因为爱心，阿郎主动帮阿兰减免了部分档租，由原来的2500，减到了1800。

“那700块，你还是拿去买多点肉吧，都是辛苦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阿郎对阿兰笑着说。

“谢谢。”阿兰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显得有些木讷。

当晚，阿郎在点完豆腐后，阿兰就送过来一碗姜汤。

“趁热喝，暖暖身子。这么久，我怎么就没见……嫂子过来帮忙呢？”阿兰试探着问。

这语气有点像一只猫咪，刚伸出了前爪，还没贴地，就又缩了回来，定了下心后，又伸出了前爪。

“离了。”阿郎搓搓手。

“哦。”阿兰端着热乎的碗，心里忽然有了温暖的热望。

……

一来二往，阿郎与阿兰逐渐熟络起来。

常常阿郎没空往外跑的时候，阿兰就帮忙照看一下豆腐店，还有阿郎的三岁儿子。

而在阿兰在档口里头稍微打瞌睡时，如果有人来买菜，阿郎也不打扰她，就帮忙迎接买菜的顾客。

互帮互助的默契就在潜移默化中默默形成。

可这样一来，流言蜚语就慢慢抬头了。

七大姑八大姨，时不时都在背后传：单亲妈妈阿兰在勾搭着阿郎。

什么两人没名没分，却挨得那么近，简直是没有道德。

总之，说什么话的都有。

尤其是在一次，阿兰从阿郎的屋里走出来后，流言就逐渐升级，变成了无声的嘲讽。

渐渐地，阿兰发现街坊邻居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着自己。

阿郎也慢慢察觉到了，身边的哥们都在劝：不要让自己被一个女人毁了名声，你都还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离的婚。如果是因为不检点，不守妇道呢？你丢得起这个人么？

这个问题像根刺一样，一下就扎进了阿郎的心里。但阿郎却始终憋在心里，没有去问阿兰。

直到有一次……

阿兰有点感冒发烧还伴有头晕，实在没有办法去卖菜了。

阿郎索性就关闭了豆腐店，写上：东主有喜，停业一天。

稍微放下了生意，阿郎就全心全意地在家里照顾着阿兰。

这时的他们，仍然保持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为了更好地照顾阿兰，这是阿兰第一次在阿郎家“过夜”。

喂完感冒药，测完体温，阿郎就有点犯困了。

“不要打我！不要！”

忽然，阿兰猛地大叫了一声，一下惊醒了阿郎。

看着阿兰双手抱头，身子有点蜷缩的模样，阿郎一下子就懂了。

还用得着问离婚的原因么？根本就不需要。

那一刻，阿郎看着像受了惊吓的兔子般的阿兰，心里下了一个决定：要好好保护她！

……

当豆腐店的卷闸门缓缓落下的那一刻，阿郎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陪伴自己二十几年的豆腐店，就要说再见了。

看着墙上斑驳的蒸汽印记，耳畔里忽然响起了磨豆煮豆浆的声音，那么真切，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

阿兰也望着自家的菜档，眼含不舍。

“走吧，我们去楼上收拾行李，M城的档口我都联系好了，我们过去瞧瞧。”阿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去到那里，我们就能幸福么？”阿兰还是不敢相信。

“能，去那里，没人认识我们，不会再有那些烦人的流言蜚语，我们一切重新开始。”

说完，阿郎牵起了阿兰略显粗糙的手，就像重新拾起了爱情的希望。

阿兰想象着，自己靠在阿郎的肩膀上，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在漆黑的夜中，有一个白色的天使向阿兰伸出了双手，带着她奔向幸福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