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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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欣在朋友中一贯是热心肠,并不是什么好善乐施,而是很多时候,见不得别人为难。因此,此情此景之下,子欣没有多想,站起身来,走出了咖啡厅,走到了刚刚只属于常林的光影里。未等常林开口,子欣就对他微微一笑,说:“咖啡厅里闷,你愿不愿意陪我到旁边走走?”

常林闻言走到咖啡店门口,将烟蒂熄灭在门口的垃圾桶里。未发一言,伴着子欣走了出去。财富中心的外面,几乎都是在午休时间出来用餐的写字楼的先生小姐们,常林随着子欣穿过人流,几经辗转,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穿过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门,映入常林眼中的,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公园。子欣示意常林往右边的一条小路上走。这是条寂静的小路,处于公园的偏僻一偶,只有200多米的样子,难得的是,没有一个人。一走上这条小路,子欣就放缓了脚步。常林随着子欣的脚步慢了下来,抬眼望去,小路两旁零零星星的有着几株梅花,向阳的花朵已经微微绽开了花蕾,向阴的一面则满坠花苞。梅花旁间隔点缀着几株结香,淡淡的黄色在梅花中间辉映。抬起头仔细看,路旁的垂柳也已不是冬天的模样,虽然尚未发芽,但是在柳条间依稀已有一抹嫩绿在荡漾。

“挺漂亮的,是吗?”子欣半转头,看着比她落后半步的常林,轻轻的说。“写字楼里上班族的日子,有时候,真的是不知春秋,唯一判断季节的标准可能是中央空调给冷气还是暖气。所以,中午有空的时候,我常常愿意来这里走走。初春是梅花,继而是樱花,然后柳树绿了,茉莉飘香。每个季节这条路上都有自己的颜色和风景。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劝自己说,有什么大不了?花会红,柳会绿,今日春来早,莫负春光好。然后,我就会觉得,自己的那点人间烦恼,实在是不值一提。”子欣冲常林莞尔一笑,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不知怎的,就让常林觉得心里定了很多。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知怎么说,不想说,也不好说的事情,我也有。所以,你不一定要和我说清楚来龙去脉。常林,我们用工作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怎么样?之睿和我说你在国外的时候,在投行工作过很长时间,那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没有什么盈利模式是用三句话说不清楚的。盈利模式那么复杂都可以,何况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怎么样?常林,拿出我们的专业精神来。来,三句话总结一下。”说完,子欣就故意摆出一副“好了,你可以和老板汇报了”的俏皮架势。

“扑哧,”常林听了子欣的话,再看着子欣的表情,虽然胸中苦闷,但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子欣,以前就听杜宇说,他和之睿有什么烦恼,这些年一贯找你聊。当时我还觉得,杜宇一贯挺男人的,有了心事总和个小女子聊是怎么回事?当时,我还打趣他,是不是想追你。今天我才明白,原来这么做真是有他的道理。”常林的眼里显露着赞赏。

“有什么办法呢?可能也是职业病的一种吧?HR做久了,隔三差五的总是要遇到很多想和你聊聊的同事,各个都有难言之隐,即使想说,有些人可能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慢慢的,我也就学会如何开场了。”子欣做一个“来吧,到你了”的表情,继续说:“所以,三句话介绍一下吧?彰显一下我们的职业精神。”

常林又笑了一下,从昨晚到今天,他吸了至少两包烟,还是展不开紧缩的眉头。没想到,让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子几句点拨,脸上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笑容。“专业精神”绝对是所有职场人士的一剂兴奋剂,多年的职场生涯,让每个人听到这句话,立即有一种类似于动物的“条件反射”,可以无形中刺激肾上腺素,不自觉得就会把所有的思考模式切换到“工作状态”。而这个状态,对比起生活状态,除了剔除了很多情感因素外,连大脑的运转和反应,都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简单的说,就是我十几年没回过家了,我父亲和继母的那个家。我和他们之间有很深的芥蒂难以化解。而我,一直和奶奶说我有个女朋友,现在我需要带这个不存在的女朋友去见见生病的奶奶。”常林缓缓的有点艰涩的说完,对子欣挤出一个苦笑。

“GOOD DONE!”子欣拍了怕手,“总结的不错,不过,让我吸收一下,挺复杂的。”子欣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你父亲再婚了,你有一个继母,你和他们关系不好,所以你多年没回过家。你有一个奶奶,你们一直有联系。你和她说你有女朋友,然后,现在奶奶生病了,你需要去见奶奶,带着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女朋友,对吗?”子欣形容完,有点想笑,看着常林,又不大敢笑,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歉,我不是想笑,我.....我只是有点忍不住,这个,实在是有点八点档,sorry。”

“没关系,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无厘头和滑稽,不过,有些时候现实真的比电视剧更无聊。”常林回到。

“OK,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一,你不喜欢回去见到你父亲和继母;二、你需要找个人假扮你的女朋友。对吗?”子欣问到。迅速剥茧抽丝,排除干扰,梳理问题,是职场管理岗位必备技能之一,所以子欣迅速的找出常林需要面对的问题。

“是的,”常林赞赏的看了看子欣。

“所以,我就是那个需要扮演你女朋友的群众演员?”子欣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是的,那个,我刚回来,没什么认识的朋友,之睿我奶奶认得的,所以,我就想看看,能不能请你帮忙。我知道,有点突兀。”

“常林,不是有点突兀,是很突兀。”子欣严肃的盯着常林。“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八点档肥皂剧里的路人甲,,,不对,好像不是路人甲,是女主角。”子欣有点好整以暇的看着常林,想叹气,又有点无奈。

常林刚想说话,子欣挥挥手阻止了他,“技术问题:你确定我可以和你以前描述过的女朋友搭得上嘛?”

常林有点不好意思,唯唯诺诺的说:“略有不同,不过,整体上差距不大。”

子欣听完,转回头,向前走去。常林愣了一下,马上也抬步跟上。两个人默默走了十几分钟,子欣突然转过身来,仿佛下定决心似得看着常林。

常林被突然转身的子欣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她。

“时间?地点?”

“这个周末,北京。”常林回到。

“好吧,今天是周一。你回去好好回忆一下,以前和你奶奶关于女朋友的描述,写一份她的简历给我,越详细越好。还有,你希望我如何对待你的父亲、继母和奶奶,给出明确的标准。如果可以,明早前发给我。我用4天的时间备好脚本,进入角色,如果有什么需要沟通的我们再聊一下。我只能周六上午出发,飞机上咱们利用时间演练一下,然后最晚周日下午回来,我周一早上一定要出现在办公室的。OK?”

“OK!”常林没想到,他纠结了好久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事情,被子欣三下五除二的就这么解决了,所有的“工作”重点和日程就这么容易的在子欣口里鱼贯而出。“子欣,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答应。”

“常林,别质疑我的工作精神和能力,我是专业的。”子欣顽皮的一笑,“也别质疑我愿意帮朋友的心意,虽然,这个忙帮的有点艰难,但是,你是我好朋友们的发小,我应该帮你的。”子欣的眼里满是善意和真诚。

“子欣,谢谢,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真的特别感谢......”

子欣摆摆手,做了个“别放在心上”的表情,“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我下午还有一大堆工作呢,不能陪你了。你要不要在公园里转转,散散心?”

“我送你!”常林马上接道。

两人迅速转身,走上来时的路,常林送子欣到公司楼下,看着子欣进了大楼。

下午三点十分,刚刚和下属开完第一小组的工作会议的子欣,饥肠辘辘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小盒水果沙拉,一个三明治,两个蛋挞,和一杯酸奶。助理Clyde随后冲了进来,指指纸盒,神秘兮兮的说:“子欣姐,刚刚有个大帅哥送来的哦,他说你没吃午餐。我问他姓什么了,他说你晓得的。”子欣心领神会,知道这个包打听又想八卦了,嗔怪的看着Clyde,“知道了,赶紧干活去!”Clyde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跑了。

子欣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给常林,“谢谢午餐!”

没过1分钟,就听见手机短信滴滴的提示音,“饿了吧?赶紧吃吧,你的胃,饿不得。都怪我,让你没吃午餐。”

子欣看了,没回。笑笑,心想,中午的时候,你常大帅哥的脸上都能显示出上下五千年的愁苦来,谁看了也没胃口吃午餐了好不好?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子欣下定决心去做这么一件无厘头的事。女人,总是见不得那种平时看起来蛮强悍,可以风轻云淡的面对一切挑战的男人受苦,所以,铮铮铁汉的眼泪和愁苦总能打动天下女人,这也许就是女人血液和基因里沉淀的母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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