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13 一百一十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5.19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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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继续学习《论语·公冶长篇》第十九章。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这一章通过孔子与弟子子张的对话来评价两个人物,一个是令尹子文,一个是陈文子。
在评论令尹子文的“忠”和陈文子的“清”的同时,又涉及到了一个人物,崔子,也就是崔杼。所以说这一章内容稍微有点多,涉及的人物关系也比较复杂。
首先子张这个人我们前面提到过,他是孔子在晚年的一个弟子,复姓颛孙,名师,字子张。
令尹子文指的是楚国令尹。令尹是楚国的一个官职名称,相当于国相。令尹子文的本名呢,叫斗穀於菟。听起来比较复杂,这个斗就是楚国的於菟一个姓氏,穀於菟才是他的名字。
在楚国的方言里,这个穀就是母乳喂养的意思;於菟,是老虎的意思。关于斗穀於菟的名字还有一个传说,据说斗穀於菟是一个私生子,出生以后就被丢弃在云梦泽中,被老虎给喂养了。后来被狩猎的郧国的国君发现,抱回家中抚养,就取名穀於菟,意思就是由老虎喂养长大的。
穀於菟长大以后担任了楚国的令尹,辅佐了楚文王、楚成王两代君主。北上与中原地区进行争霸,功绩卓著,去世以后按照中原地区的传统文化,就给他一个谥号,叫子文。所以在《论语》里直接称它为令尹子文。
子文长期担任楚国的令尹,也就是国相,前后长达28年,这中间可能几次被任用,又几次被罢免。
这一章上半段就是在评价令尹子文如何面对官职被罢免,又被再启用的态度。
在语言上并没有多大的障碍,我们可以给他比较直接的翻译,就是子张问孔子说,令尹子文多次被任命去担任令尹之职而面无喜色,多次被罢免而面无怨色,每次被罢免都要把自己曾经执行的政令告诉新的令尹,老师你觉得令尹子文这个人怎么样呢?
在这里我们注意这个“三仕”也好,“三已”也好,它都不是指具体的三次,我们可以给它简单的理解为多次。
当令尹子文被任命为令尹的时候,他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每次被罢免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怨言,可以看出令尹子文面对这样的一个重要职务,坦然对待,宠辱不惊。更难得的是令尹子文每次离职的时候,都要给接任者一个详细的交待,哪些事情我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这样做?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难发现,如果一个人突然被免职了,那么在交接工作的时候,他可能就会装病,故意不配合,甚至制造麻烦,给接任者留下一个烂摊子。而令尹子文“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
这说明子文并不留恋于自己的权位,对于接任者,也尽量的配合,以国事为重。子张因此就认为他的境界很高,所以就问孔子,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对令尹子文的评价是“忠”,这个人很忠诚,能够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工作,认真的对待自己负责的事情。“忠”不仅是爱国,还是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岗位。因此从这一点来看,孔子是承认子文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
子张接着就问,“仁矣乎?”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出,孔子的学生是多么渴望知道究竟什么才是一个“仁”人。因为在他们所接触到的孔子评价的人物中,没有一个能够达到“仁”的。所以呢,他们都把“仁”作为衡量一个人道德水平的最高标准,都很想搞清楚到底哪个人能够达到了“仁”的境界,能不能作为我们学习的楷模?所以子张才给孔子发问,那令尹子文达到了“仁”吗?
孔子的回答说,我不知道,这怎么能够看出来“仁”呢?因为在孔子看来,令尹子文的做法确实是忠君爱国,但是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孔子本人也是当过官,被罢免,又当了官,又被罢免,最后非常无奈的情况下才周游列国。那对于孔子来说,尽忠职守并不需要达到“仁”的境界就能够做到。因此,令尹子文能够做到了“忠”,但未必就是“仁”。
当然最后一句也有不同的解读,就是“未知,焉得仁也”,有一种观点认为,不是不知道,而是未智。把这个“知”当做“智”的通假字,这在论语里也多次出现过。这样孔子的意思就是说,令尹子文还算不上智慧,怎么能够达到仁呢?也就是说,忠是一个层次,智是一个层次,仁又是一个更高的层次。而对令尹子文来说,连智慧都达不到,怎么能够算仁呢?言下之意,如果令尹子文有足够的智慧的话,就应该能够长期得到君主的信任,而不至于官职多次被罢免。
接着我们来看另外一个人物,“崔子弑其君”。崔子说的是崔杼,此人姜姓,崔氏,谥号是武,所以在《论语》里被称为崔子,或者是崔武子。崔杼这个人,精明干练,敢作敢为,行事不拘俗礼,善于权变。关于崔杼弑君是历史上一个有名的公案。
事件出现在公元前548年,莒国的国君出访齐国,崔杼作为掌握实权的大夫应该出面接见的,但是他称病在家休养,没有参加会见。那齐庄公宴请了莒国国君结束以后,就跑到了崔杼的家中,说是探望病中的崔杼,实际上是与崔杼美貌的妻子姜氏私通。崔杼在家中埋伏了士兵,在齐庄公到达崔杼家中以后,预先埋伏的士兵就一涌而出,把齐庄公给团团围住。齐庄公见势不妙,就想翻墙逃走,结果被乱箭射死。齐庄公被杀以后,齐国上下呢,是乱作一团。只有几位史官恪守职责,他们前赴后继认真的记录了这段历史。
据《左传》记载,崔杼弑杀齐庄公以后,齐国的太史就秉笔直书“崔杼弑其君”。注意这个“弑”字,臣杀君,子杀父,都叫“弑”,这是一种被认为大逆不道的行为。崔杼对史官这样记录很不满意,就把他给杀了。那史官的弟弟又接着在简上书写“崔杼弑其君”,崔杼又把他给杀了。这个太史的另外一个弟弟又接着写“崔杼弑其君”。同时,齐国的另外一个史官,听说太史兄弟相继被杀,他也匆匆忙忙手执竹简赶过来,准备在太史兄弟三人被杀以后继续坚持真实记录这一历史真相。
我们可以看出来,为了一个历史的真相,第一个、第二个史官已经献出了生命,第三个、第四个史官也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崔杼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也有点儿害怕,所以就放弃了屠杀,听由史官来真实记录这件事。
所以我们说历史的真正意义呢,在于忠实的发现真相和记录真相,因为真实才是历史的精髓和灵魂。正是历史上的这些史官,他们恪尽职责,以死相拼,死而后已,用生命来捍卫了历史的真相。当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好,我们来看另外一个人物登场,他就是陈文子。陈文子,妫姓,陈氏,名须无,谥号为文,所以史称陈文子。他和崔杼同时担任齐国的大夫。
崔杼弑杀齐庄公以后,整个齐国是政局混乱,人人自危。陈文子就舍家弃业,出逃它邦。在文本里边提到,“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一乘就是四匹马拉的一辆车,言之义下,陈文子在齐国混的还是不错的,十辆豪华车。但是面对崔铸“弑杀其君”,陈文子是看不下去,但是又无力反抗,只能“弃而违之”。注意这个“弃”,是主动离开,不是被发配的,不是被赶走的。“违之”,就是到,到了另外一个国家。
到了其它国家以后,发现这个国家的卿大夫,和崔杼差不多,也能干得出弑君的事,所以是再次出逃。出逃到了另外一个国家,发现它的卿大夫呢,天下乌鸦一般黑,所以只能再次出逃。
那子张就问自己的老师,说陈文泽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称之为“清矣”。那是不是达到了“仁”呢?孔子说,不知道。“焉得仁”,从哪儿能看得出他达到了仁的境界呢?
孔子对陈文子的评价是“清”。和清相对的就是浊。意思就是孔子说陈文子干净,洁净。是赞许陈文子为人清廉,又比较识时务,能够避乱世,并且洁身自好,不和那些道德败坏的小人同流合污。这已经是不错了,很难得。
那是不是能够称得上“仁”呢?那就不知道了。怎么样才能够算得上仁呢?孔子曾经这样说过,“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也就是说,国难当头,你陈文子应当义无反顾的留在国内,与犯上作乱的崔杼进行斗争,甚至应该不惜生命来捍卫维护礼制,这才能够算得上“仁”。
总之,孔子对令尹子文的评价是“忠”,对陈文子的评价是“清”。“忠”也好,“清”也罢,都达不到“仁”。可见“仁”在孔子的心目中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境界。“忠”,爱的是国;“清”,爱的是名。“忠”爱的是国家,是政事,是能够把事做好;“清”呢,爱的是自己的名声,爱的是洁身自好。这两者都是外在的东西,离孔子“仁”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认为“仁”在孔子的心目中是所有美好品德的集合。我们不可能达到,但是我们可以无限的接近,就是所谓的“止于至善”。
杨伯峻译注
〔译〕
子張問道:“楚國的令尹子文三次做令尹的官,没有高興的顏色;三次被罷免,没有怨恨的顏色。[每次交代,]一定把自己的一切政令全部告訴接位的人。這個人怎麽樣?”孔子道:“可算盡忠於國家了。”子張道:“算不算仁呢?”孔子道:“不曉得;——這怎麽能算是仁呢?”
子張又問:“崔杼無理地殺掉齊莊公,陳文子有四十匹馬,捨棄不要,離開齊國。到了另一個國家,説道:‘這裏的執政者同我們的崔子差不多。’又離開。又到了一國,又説道:‘這裏的執政者同我們的崔子差不多。’於是又離開。這個人怎麽樣?”孔子道:“清白得很。”子張道:“算不算仁呢?”孔子道:“不曉得;——這怎麽能算是仁呢?”
〔注〕
令尹子文:楚國的宰相叫做令尹。子文卽鬬穀(穀音構)於菟(音烏徒)。根據《左傳》,子文於魯莊公三十年開始做令尹,到僖公二十三年讓位給子玉,其中相距二十八年。在這二十八年中可能有幾次被罷免又被任命,《國語?楚語下》説:“昔子文三舍令尹,無一日之積”,也就可以證明。
三仕:“三仕”和“三已”的“三”不一定是實數,可能只是表示那事情的次數之多。
未知:和上文第五章“不知其仁”,第八章“不知也”的“不知”相同,不是真的“不知”,只是否定的另一方式,孔子停了一下,又説“焉得仁”,因此用破折號表示。
崔子弒齊君:崔子,齊國的大夫崔杼;齊君,齊莊公,名光。弑,古代在下的人殺掉在上的人叫做弑。“崔子弑齊君”的事見《左傳》襄公二十五年。
陳文子:也是齊國的大夫,名須無。可是《左傳》没有記载他離開的事,却記載了他以後在齊國的行爲很多,可能是一度離開,終於回到本國了。
张居正直解
令尹,是楚国执政的官。子文,是楚人。仕,是进用。已,是罢官。愠,是怒意。子张问于孔子说:“楚国之令尹,有子文者,曾三次进用而为令尹,人都羡他尊荣,他却无喜悦之色。及至三次罢官,人都替他称屈,他也无愠怒之色。其喜怒不形如此。他既罢了令尹,又把旧日所行的政事,一一告与新任的令尹。略无猜嫌妒忌之心。其物我无间如此,这等为人,夫子以为何如?”孔子答说:“凡人患得患失,妒贤嫉能者,都是只顾自己,不为国家,此乃不忠者之所为也。子文这等行事,是不贪恋朝廷的名爵,只要干济国家的政事,是个实心为国的人,可以为忠矣。”子张又问说:“制行如此,人所难能,亦可谓之仁人矣乎?”孔子答说:“仁在于心,不在于事。子文之行虽忠,然未知他心里如何,若有一毫修名为人之意,便是私心,而非纯乎天理之公者矣!焉得便信其为仁矣乎!故不敢以轻许之也。”
崔子,是崔杼。陈文子,是陈须无。都是齐国的大夫。马四匹为一乘,十乘是四十匹。违,是去。犹,是相似。子张又问说:“当初齐大夫崔子弑了齐君,那时也有同恶相济的,也有隐忍不去的。独有陈文子者,恶其为逆,不肯与之同列,虽以大夫之官,有马十乘之富,飘然弃而去之。略无贪恋顾惜之意,及到他国,见其臣皆不忠,便说道:‘这就与吾国大夫崔子一般,不可与之共事,遂违而去之。’又到一国,见其臣亦不忠,又说道:‘这也与吾国大夫崔子一般,亦不可与之共事。’又违而去之,其审于去就如此。夫子以为何如?”孔子答说:“凡人与恶人居,便要污坏了自己的名节,清者不为也。今陈文子不恋十乘之富,不居危乱之邦,是个洁白不污的人,可以为清矣。”子张又问说:“制行如此,人所难能,亦可谓之仁人矣乎?”孔子答说:“仁在于心,不在于事。文子之行虽清,未知他心里如何?若有一毫愤俗自高之意,而后来不免于怨悔,这也是私心,而非纯乎天理之公者矣!焉得遽信其为仁矣乎!故亦不敢轻许之也。”大抵人之行事易见,而心术难知。其念虑之纯与不纯,存主之实与不实,有非他人所能尽察者,故虽以文子之忠、文子之清,而夫子犹未肯以仁许之。观此,则仁之所以为仁,其义可知,而人之有志于仁者,当知所务矣。
孙中兴详解
这一章明显分成两个部分,子张认为这两个人具有“仁德”,而孔子只许以“忠”和“清”,而不许“仁”。
第一个部分是对关令尹子文的事和孔子及弟子的差异评价。
子张在《为政篇》第十八、二十三章请问过孔子做官的问题和“十世可知矣”。也许因为他对令尹子文三上三下都不忘交代继任者的这种做官的方式很佩服,所以这里就请教老师这样算不算“仁”。
令尹是楚国的官名,邢昺说是“宰”,而且还说“令”有“善”的意思,“尹”有“正”的意思。合起来说,就是这样的官应该有“守善为正”的德行才足以担当此位。根据孔安国的说法,子文是楚国的大夫,姓斗,名穀,字於菟(要念成wū tú),朱子说他名穀於菟。在《论语》中他只出现过这一次,也没说明他的功绩,只说他当令尹“三上三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孔子只勉强称许他“忠”(对职务有清楚交接,让继任者好做事),却没达到“智”的进阶境界,更别说孔子的最高标准——“仁”。
其他古书对关令尹子文的记载都表明他是个公正的人,不愿意自己族人犯法而享受特别待遇(《说苑·至公》),这样大公无私的官员,大概是子张佩服的原因,可是他没跟孔子提到这个故事。也有称赞他很廉洁,颇得人民爱戴(《战国策·楚策》和《列女传·陶答子妻》)。倒是王充说到本章时提到令尹子文曾经做了一个错误的建议,让楚国打了败仗,损伤惨重(《论衡·问孔》),所以这是他不明智之举。可是孔子并没有举这个例子。孔子毕竟称许他的三上三下都跟继任者有清楚交代是“忠”。不过,刘宝楠引证了不少古书,认为这个“三上三下”的故事主人翁说是孙叔敖,同样是楚国人。不过清朝的阎若璩考证过了,孙叔敖的当官时间大约只有七八年,不可能“三上三下”。孙叔敖也是清官,真是好样的孙氏祖先,孙氏后人以您为荣。
这一段的“已”字其实看上下文也猜得到,古注说是“黜止”(皇侃),刘宝楠引用古书说是“去也”或“止也”,就是被罢黜,没官当。被罢黜的理由没说。
孔子说令尹子文是“忠”,应该只是忠于职守,是忠于“事”,也就是“居之无倦,行之以忠”(《颜渊篇》12.14),也就是“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子路篇》13.19),并没有后代忠于“君”的意思,虽然他说过“臣事君以忠”(《八佾篇》3.19)。
第二个故事是有关陈文子。
陈文子的君上是齐国的国君,被崔子给杀了。他就放弃了身家财产,想找个不作乱的邦国安居。没想到到哪儿去都碰到一样“臣弑其君”的乱象。子张认为这样的行为应该算得上是“仁”。没想到孔子只淡淡地说“这勉强可以算是清”,可是这样的行为连智都谈不上,怎么算得上仁呢?
在《微子篇》中,孔子夸奖过“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清”虽然不错,但显然不够上乘 。
崔子是“齐大夫崔杼”(皇侃)。“齐君、庄公,名光”(朱子)。“陈文子亦齐大夫,名须无”(朱子)。
这一段没什么太难的字,看上下文都可以懂。“弑”是“臣杀君也”(《说文解字》),指在下位者杀死上位者的行为。古代这种和社会阶级有关的字眼是很精确的。不同社会地位的人的死亡也都有不同的字:“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在床曰尸,在棺曰柩。羽鸟曰降,四足曰渍。死寇曰兵。”(《礼记·曲礼下》)“乘”是四匹马拉的马车,“十乘”就是十辆由四匹马拉的马车。“违”,“去也”(皇侃)。“之一邦”的“之”是“往”(皇侃)。
这章其实蕴含着三阶段的道德:“忠”和“清”都是初阶;“智”是中阶,“仁”是最高阶。孔子不轻易称许任何人“仁”。孔子虽然骂过管仲“奢”和“不知礼”,所以他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保文化于不坠,孔子认为这就是管仲的“仁”之所在(《宪问篇》14.16、14.17)。他也称赞过“伯夷”和“叔齐”,“求仁而得仁”,不过他只称这两位为“古之贤人”(《述而篇》7.15),没说是“仁人”。他也称赞过“殷之三仁”:微子、箕子和比干(《微子篇》18.1)。
孔子在本章说“焉得仁”,在《论语》中孔子也说过两次“不知其仁”:一次是有人批评冉雍“仁而不佞”,孔子辩解说“不知其仁,焉用佞”(《公冶长篇》5.8);一次是孟武伯问子路、冉有和公西赤是否“仁”,孔子分别说子路“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冉求“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公西赤“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虽然说了这些推荐的话,最后孔子对三个人都说“不知其仁也”(《公冶长篇》)。
弟子的眼界真不如老师,如此可见一斑。孔门弟子如此,其他学生不如孔门弟子,老师又不如孔子的,就算在千百年之后,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