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挺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那种眼神通透且骨子里有点小执着的孩子。
几年前,子皓刚进幼儿园,是个带些腼腆的小男生。作为裁缝的妈妈为子皓做过几条裤子,之后我们两家人的关系就一直不错,妈妈和我常常会在晚饭后到他家去玩个片刻。
子皓就像其他的小男生一样,有许多模型玩具,调皮的天性也是一样。
某个黄昏,我和妈妈去子皓家,我发现子皓小小的手里抓着一枝白荷,听子皓的妈妈说,子皓太喜欢荷花,缠着他的爸爸去摘了一朵,这才不再哭闹。我是非常喜欢荷花的,除了小时候不懂事那时,后来什么花都没有再去采摘过。那一刻,我凝视着那朵耷拉着脑袋的白荷,心里生出无限的怜惜与不忍。
一个想法在心里萌生:我要告诉他采花是不对的,那太残忍。转念一想,我如果这么做了,就等同于间接扼杀了一个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与此同时,子皓他也未必会懂什么是残忍,这样的是非观只是我的是非观,强加给他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子皓看起来是对荷花的构造有浓厚的兴趣,捧着白荷不停地向我诉说它的神奇和与众不同,他澄净眼睛透着光亮。
我按耐不住,蹲在地上注视着子皓的眼睛,“它很漂亮是吗,你真的很喜欢荷花吗?”
“嗯,它很漂亮,我喜欢”
“其实荷花就和你一样,你想长大对吧,它也想长大,现在你把它摘下来,它就不能长大了,它会疼的⋯⋯”我等着子皓的反应,他没有看着我的眼睛,低着头,默默不说话了,秀气的眉微微皱着。
我琢磨着这样子的表达他能不能听懂,“我也很喜欢荷花,但是我不摘它,我要等它长大,变成大大的莲蓬,多可爱呀,那⋯⋯我们不摘花好不好?”
子皓始终也没有看我的眼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跑开去玩他的玩具车了。
我那时以为子皓毕竟还年幼,大概是不懂我所说的,更别提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希望,希望着他能够明白。
一年多过去,那天我放假在家,子皓的奶奶带他来串门。子皓坐不住,一个人走到我家大门口,我也跟着走了出去,蹲下身,与他保持平视。
我担心子皓会不会已经不记得我是谁,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记不记得我是谁啊?”这孩子一副很用心的样子盯着我看了一会,果断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向别处,“你是谁啊?”
我瞬间觉得之前的苦口婆心全化成了一堆泡沫。还有些不死心,虽说一年前的约定不成文,但好歹也算个约定吧,“那我问你啊,你今年有没有去采过荷花啊?”
子皓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点点的笑意和骄傲,“没有。”
我又继续追问,“你不是很喜欢荷花吗,怎么不摘了?”
他又默默的不说话了,但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觉着宽慰,又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子皓没有回答我,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我认真听着⋯⋯
他说到之前有一个人,经常会去他家玩,还和他捉迷藏,给过他零食,那个人的妈妈给他做过裤子⋯⋯
他说的这个人不就是我嘛⋯⋯
“那个人就是我呀,你明明记得我的嘛!”子皓咧开嘴露出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