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早晨,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我的枕上开出一朵美丽的阳光花。微风轻轻地掠起那洁白的窗纱,恍若是前世的那场决恋的伤感,那个白衣少年就在纱帐的那边,若隐若现。阳光花也时有时无。
窗外,那棵桃树像一个幸福的孕妇,饱满起她的枝节,等待着。我想不久那会是一树芳华。马尾松闪着五彩的光芒,那是阳光和露水的共同制造的辉煌,那一树的辉煌啊。
妈妈说我是春的女儿,似一藤青蔓,爬出她的子宫。小脚丫踩着春的细雨,很慢。那一声啼哭似惊雷,打扰了四邻,也催开了窗边的那一丛杜鹃。我便笑的着,说我是春神了。于是我便喜欢春了,喜欢春的那雨,细而缠绵,喜欢那温暖的空气和空气中飘浮的水珠。喜欢每朵花都有欲滴的露水。都那么生动,那么可爱。在下第一场雨时,村前的那条小河慢慢的就满了,先是淹过河里的卵石,然后是姑娘们的那几块洗衣石,慢慢的河岸的那几丛蒿草也绿了,姑娘的笑声在草丛中跳跃。几只鸬鸟慢慢的在草丛边寻找着食物。
那个戴着花的媒婆敲开了阿香姐家的门,阿香姐红着脸跑出来,一路笑着,我还小啊,我还小啊。阿香妈说,后生好,我们就中啊。那一树的喜鹊好早就叫着。菊花嫂打着蛋笑着说,我等着椿树芽下锅,请客啊,请你们家的姑爷啊。阿香姐笑着追打菊花嫂。阿香妈笑着说,慢点啊,地上滑啊。她们说着,笑着。
木子老爹牵着那头黄牛回来,黄牛的肚子滚圆,嘴里还不停的嚼着,似乎还在回味那青草的甘甜。木子老爹喊着,大伙啊,水都满了,赶紧把种子撒上啊,地可不等人啊。黄牛仰起头叫唤着,好像回应着木子老爹的话似的。
我穿上那条及膝的白裙,下楼。母亲贴的糯米糕,飘着芥菜的香味。那久违的香味,让我好像从来没离开这里,好像一切都是沿续昨天的一样。我走出家门,土路有点湿却不泥泞,路旁的树都是黄绿色的。一只公鸡仰着头追的一只母鸡咯咯直叫,几只燕子低低地飞着,一条狗用舌头舔着那潮湿的毛,懒散的半眯着眼。阳光照在青草上,升起的雾气慢慢的随着微风飘散。有一朵小黄花,在路边探着小脑袋,竟也有一只小蝶在那上面盘旋着。
我轻轻的走着,沿着小路,那是去往河边的路。渐渐地我听到水的流动声,越来越响。快到河边时,我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这条河不大,却养育了村里的人,一辈又一辈。我在河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下,太阳晒在青石上,连青石都很温暖了。河里的鹅卵石挤着,水打着旋向下游流去。风很轻,风里飘着蒿草的香味。我的到来惊起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晨起看见山上的雾现在都散了,山是翠的,不知哪年开的滑木道在慢慢的愈合,我想到夏季时那就也是翠的了,心就安了。
“妹啊,归家啰”母亲的呼唤声还像我儿时一样急切。我站起身,朝着村里的方想回答,“归啰”,眼里却潮了。我知道又将离去,离开养我的父母,离开这条荡满我童年笑声的河。我跃下大青石向家的方向走去,河的声音越来越远,大青石上的温暖却留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