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四两-经常想起小时候
01
H城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一点不见阳春三月的样子。18路公车外,是湿湿嗒嗒的春寒,它们从门窗缝里一丝一丝地往脖子里钻。车里是嚷嚷一车人,他们彼此挤在一起,又各自低头玩着手机。
时而会听见有人大声在擤鼻涕,玩命儿似地在使劲,感觉下一秒脑髓就要离他而去了。时而会听见有人咳嗽两声,接着边上的人也咳了两声,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咳嗽声。更要命的是打喷嚏,那种蓄谋已久又迫不及待又克制不住的最要命,一个血盆大口的“啊!嚏!”,花洒般的“灌溉”,让周遭的人是大写的懵逼。
然而,就是这些或擤鼻涕或咳嗽或打喷嚏的声音,是这拥挤的公车上演的稀疏的“交流”,也没人去打破这个平衡,就像温热的呼吸混合着料峭的雨寒,维持着车内恰当的温度。
我无聊,坐不住,挪了挪屁股,侧身把头靠在车窗上,冰凉。怔怔地注视着窗外。路旁一棵桦树闪过,又一棵桦树闪过,让我想起了老家村头歪斜粗壮的那棵老梧桐。这棵老梧桐一点儿也不挺拔,说来也怪,打我记事起,它就是斜着七十度长的。
02
我恐高,但不恐歪脖子树。老梧桐多热闹啊,作为村里唯一一棵歪脖子树,成了村里的地标。我家在村口,离老梧桐近,春夏秋冬的变迁都伴随着我。
第一次爬树是在仲夏,大太阳顶着头顶烤着。家人都在凉床上午睡,呼噜声伴着蝉鸣此起彼伏,我偷偷溜了出来。我紧紧地抱着树桩,一点点往上蹭,又滑了下来,再重新来。一次两次三次,我的肚皮磨出了一颗颗红疹。
我又试着助跑冲过去,想着能“跑”上树(“跑”上树?一定轻功盖世)。我试了几次,还是选择放弃了“跑”上树的计划,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蹭。身上的衣服早就汗透了,热的喘不过气来,肚皮也磨蹭的从红疹到有点痒的红肿了,爬的距离也从一开始的一两米,到三四米。
我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到达了第一节粗壮的树枝。
03
我坐在第一节树枝上,热烈地紧紧地拥抱着老梧桐。滚烫的脸贴着老梧桐粗糙花白的树皮上,听见微风吹动梧桐的大叶子哗哗地响,听见我自己激烈的喘息声。我久久不敢睁开眼,双脚就悬在空中。我搂着老梧桐的树干许久,才慢慢地一点一点睁开双眼。
我以为睁开眼是离地一万里的恐慌,然而,我看见的是梵高画上的阿尔,是康斯特布尔笔下的麦田。平坦无垠的田野,矮矮小小的屋舍,缠缠绕绕的瓜藤,都随着风吹散。我倚靠着树干,晃动着双腿,又闭上了双眼,感受并沉浸在这大自然的静谧里。
那个仲夏,在那棵歪脖子老梧桐树上,
年幼的我做了许多梦。
如今,
老家那棵老梧桐已经不在了,
可能是被砍了,也可能是被移走了。
然而我记得在那棵树上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