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从灼热的首都起飞,一路在气流里颠簸,好容易降落在黔西南兴义机场。飞机的窗子被雨丝密密地划着,提醒我到了一个与酷暑燥热全然迥异的凉爽湿润的世界。
机舱门打开,我提着行李经由那极窄极陡的小悬梯,下到地面。前方二十米就是到达大厅,回头一看机场身后的峰林,在雨雾中柔柔地伸展着平滑的曲线,如大师刚刚完成的水墨一般,甚至感到那峰林的轮廓,仍在晕染。
坐上当地迎接的车子,直奔了此行的目的地兴仁县。
不到一小时的车程,依然一路大中小雨。到达饭店时不到六点,兴仁的朋友,在一家清真饭店,请我们吃了极富特色的清炖小黄牛肉,以及当地的炒饵块、鱼腥草、以及各式时蔬。也许我们一天赶路,着实饿了的缘故,我打心眼儿里感到每种菜肴都鲜美至极。特别是蔬菜的味道,甘美到令人神思飞扬,竟一下子想起许多童年才有的画面。这种感觉,并未与食客们交流,大概常年食用这样从地头直接到餐桌的有机蔬菜的当地人,是不大可能体会过度城市化生活,给人的饮食带来的缺憾与负面影响的。
席间,接待我们的朋友(诗人白居易的后代),将兴仁的历史、自然风貌、近年发展、地方特色、产业前景,有声有色地介绍了一遍。我像游客听导游讲解一般,细细地品味着每一张兴仁的特色名片,长寿之乡、诗词之乡、薏仁之乡等等。感叹兴仁灵秀的同时,也惭愧自己的见识。这么大美的景致,非但没有来过,更没有听过。拥有了对黔西南精华的初步概念后,我们被安排至县内一座温泉度假酒店。
这酒店依山而建,我们进入酒店院子时已全区掌灯。错落的石材建筑,被连日的细雨洗刷得异常光洁。连着每栋独楼的小径和台阶,也掩映在葱密的花草间,被路灯和草坪灯照得不明不暗。令双脚踏上这石板,便顿生轻松惬意,欲作诗吟歌之感。
我想到曾经在马丁·林斯特龙的《痛点》中,曾描述过让人们描述有钱人的生活时,绝大多数人都会说出:海滨、沙滩、啤酒、阳光等词汇,以至于这样的生活方式被专门命名,时间一长我却忘了那个名词。不过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如果让我描述我最向往的闲适生活,我八成会直接想到:石径、细雨、木窗、凉爽却无寒气的空气、人迹不繁、鸟语花香等等,其实正是此次此刻,我面前以及脚下的这一切。
我们拾阶而上,很快找到下榻的房间。推开房门,屋子高挑的层顶和木质的框架,继续给我更痛快更舒适的好感,加上适宜的温度和湿度,我预感到今晚定会睡得很好!
没有手机的打扰,我感觉身体穿越到异境一般。挑了一曲川井的《孤独巡礼》至循环播放。开始独享这份悠然。
想写、想读、想思念、想回忆、想睁着眼睛做梦、想独自微笑、想有爱人在身边,甚至在房间踱步,都充满诗意。我坐下来,桌子的正面就是一扇小窗,有竹子的卷帘。我轻掀卷帘,原来窗外是一株不知名的树,枝叶伸手可及,窗台湿湿的,能闻到树木和泥土的味道。我发现我的感官都像被擦试过一样,竟比平日灵敏起来。
闭上眼,双手不自觉地在空气里弹奏着川井的旋律,仿佛整个房间都曼妙地流动起来。我的身体亦在乐音里舒缓地放松下来,一呼一吸间,整天的疲惫随之消散。
听了一阵子,便想读会书了,可这么难得的心灵谧境,该读什么呢?我只带了村上春树的《我的职业是小说家》以及梁启超朱自清等的合集《他城》。此刻,当然是后者更为应景。我也有幸身在一座距离刚好的“他城”,或许,该跟隔世的他们聊聊如今中国的“他城”。
读到徐志摩的《威尼市》时,雨声渐渐大了,沥沥地将要掩过琴声。
“我站在桥上
这甜熟的黄昏,
远处来的箫声和琴音——点儿,线儿,
圆形、方形、长形,
尽是灿烂的黄金,
倾泻在波链里,
澄蓝而凝匀。”
以外乡人的心,才可体会外乡人的文。
我用心里的声音,轻轻地跟徐先生诉说道……我懂,我懂……
“我坐在灯下
这醇谧的雨夜
身后来的弦乐和琴音——点儿,线儿,
轻的,重的,飘飞的,
尽是水做的精灵
飞舞在夜色里,
调皮而烂漫。”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17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