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泡在图书馆里的一周,和宝莹一起抢占座位,顺清management accounting的知识点,对着前五年的past paper押题。
继续了押题小能手的称号,发下卷子的时候先看了两个大题,心中一阵惊喜。但事实上做起来并不轻松,明明很清楚要考的知识点,可是题目给出的形式和说法与以往大相径庭,一味地按照之前的记忆做题,就会直接把自己绕进去了。还有没给过公式的求法,要靠自己的理解把公式先推导出来才能列表。选择题更是考验胆量,好几个计算题都认真地给了三个很像正确答案的数字,最后却应该选None of above。连着选了好几个None of above之后心态开始波动,陷在了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中,出了考场大家面面相觑,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选None of above啊?”
跟同学一起打Uber去考场,和上学期一样,还是我们几个,还是一样的考点,还是一路上念念叨叨会计公式,恍如昨日重现。司机大叔把广播关掉,转过头来问我们是不是要考会计了,然后兴奋地说:“不要怕Management accounting的啦,比起financial accounting的制表,它在考试里会简单很多的!”一问才知道,大叔以前大学也学了accounting,总觉得他是“隐于市”的高人。一路上还给我们说了说可能的考点,想来觉得十分有趣。
考试过半,还是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逃离压抑的图书馆。作为一个来曼城一学年还不能自己找到Arndale的逛街绝缘体,被宝莹拉着来体验一番逛街的快感。但是不得不承认时尚感为零的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美食上,两个在英国都胖了快二十斤的姑娘还是抵挡不了零食的诱惑。
Piccadilly Garden的喷泉里依然有玩水的孩子,鸽子落在旁边,悠哉游哉地在我的脚边打转,顽皮的孩子追着鸽子跑,便得见夕阳光影里的惊鸿展翅。许久没有坐在这样浓烈的阳光下了,像是把心口敞开了,摊在空气里,留下太阳烘烘的温柔。
距离曼城的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一年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缅怀那些离开的同胞。
宿舍装修防火外墙,以至于我们白天不能开窗,本以为要这样默默忍下来,同在群里的小伙伴们不乐意了,加上之前改修水管和网络的事情,大家一合计决定给公司写邮件要求退款。公司推诿的时候,我们就直接在楼下约谈了经理,最后终于要到了一千多镑的赔偿,虽然转租会损失一部分,但算是我挣到的最“巨额”的钱。第一次“揭竿起义”,对于遭受的委屈没有默默忍下,而是态度强硬的抗争,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得到这样胜利的结果,忽然感觉鼻子一酸。
已经两个月没去International Society了,听到这周是Poetry Evening,瞬间就动了心。想到下周还有三门考试,就觉得不能参加这么多活动,可是情绪却不受控制,心里那一丝丝好奇和喜欢蠢蠢欲动,最后占据了整个大脑。算了,与其空想,不如就去吧。
忽地下了雨,雨,夜,诗,月怕是再完美不过的契合。来的人比想象得多,原来诗友不少。碰到认识的同学,问问我为什么那么久没来了,相互吐槽一番考试的紧张。
大家先用母语读诗,再用英语翻译,介绍背景。听着不懂的语言,却能体味到其中几分相同的共鸣,从童谣到亲人,从友情到爱恋,或许引人情绪的东西总是相通的。诗,是要读出来的,也是在这一晚,才突然体会到了外文诗的美感。记得以前跟同学总是说,最爱中文诗的含蓄蕴藉,爱它整齐的格律,每每读诗,声声韵脚,总搭配出婉转的调子。再配上脑海里对过去的想象,总是给人以平静的力量。对于英文诗,只觉得浅显,不及中文的深刻意境。今天听人念了,了解其背后的故事了,才突然发觉了外文诗的美好,甚至有几次,被感动到快要落泪。
情到深处时,Gabrielle问有没有不是volunteer的同学上台念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举起了手。心里有种声音觉得一定要在这雨夜把东坡的诗诵给大家听,什么准备也没有,想起手机里还有一份林语堂先生译的《水调歌头》,就跑上台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说英语的缘故,从小对于朗诵和主持这事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我面对那么多人,忽然就心跳加速。我讲东坡的故事,讲诗的背景,甚至讲到离家多时借月抒怀的自己,然后用中文,诵出那首烂熟于心的词。台下的同学大都听不懂,却用鼓励和欣赏的眼光注视着我,去聆听古老的中国千年前的故事,忽地就有了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
自由交流的时候Gabrielle专门过来抱了我,跟我们讨论起中国诗词里的格律以及言简意远的表达方式,一旁的几个欧洲男孩也真诚地说这首中文诗很美。还有一个中国小姐姐,在这里读博,我咏东坡,她诵摩诘,相见如故,总算在曼城找到了诗友。随口问Murat最喜欢的土耳其诗是什么,他想了想说有很多,但挑不出最喜欢的,等到回家好久,还收到了他挑的“最好的诗”。读诗的形式也很多样,或穿戴传统服饰,或规矩地捧着一本书,还有人把诗以rap唱出来。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高中,想起那些在雅风社里跟一众诗友读诗、写诗的日子,觉得甚是熟悉,也很是想念。
学期快结束了,很多人就要离开,回归到世界的不同角落,又也许,不知跟谁的再见即是永别。明明知道今时此地,相遇已是几率太小的幸运眷顾,但相处了这么久,又如何能舍得?在社团里相遇,一起玩游戏,一起去旅行,一起去了解另一个世界的样子,今天还是在这里,把这一切封存成回忆。大家自己写诗赠别,送给要好的朋友,把他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念给大家听。读诗,似乎是在拨弄一根敏感的心弦,人在一瞬间变得很柔软,不自已地,许多人相拥而泣。也来越喜欢这种平淡中拥有力量的东西,没有炫目的特效加持,没有过多的铺垫和渲染,你静静地念,我默默地听,能量是一点一点,注入心房的。想起那些难熬的日子里,便是这简单的平静,是一首首小诗、小文,告诉我宠辱偕忘的道理,赋予我向前的勇气。
以前有朋友问我,准备什么时候才恋爱,我说一定要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她问我如何才能知道那是自己喜欢的人呢?一时语塞,如今我便要告诉她,那应该是一个我不需绞尽脑汁就可以为他写许多首诗的人吧。
何其幸运遇到这样多志趣相投的朋友,眼前的生活与诗和远方并不矛盾。继续搬出李诞的话:“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作诗的冲动呢?”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