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认识李泽言的时候，我在短短数次交流之后，迅速建立了一条对他的特别原则：非必要不沟通。
这人脾气真的是刁钻得很，眼光挑剔也就算了，嘴上还总是不饶人。
得不得理都不饶人。
因此早些时候的朋友圈里，他的留言我从来都不回复，每每看到还要在心里默念无数次的「不能拉黑不能拉黑。」
谁让他救过我长得帅还是公司的大金主呢？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咬了口苹果，忿忿地看着刚刚发出的一条状态下，跳出来的新评论。
「幼稚。」
哼，反弹！
2.
后来我忍无可忍，决定放弃「心理活动放心里」的美好品质，开始到他的朋友圈里为非作歹。
……不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3.
再认识久一点的时候，我和李泽言终于找到了能让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交流方式——在彼此的朋友圈里兴风作浪。
只不过那时候对于他的刻薄措辞，我的谅解理由已经从客观条件变成了主观。
「谁让我喜欢他呢。」
当然啦，我们也不是成天硝烟弥漫的，偶尔还会友好往来。魏谦后来告诉我那些少得可怜的历史性时刻，都是他最如释重负的美好瞬间。
「为什么啊？你只要跟他同心协力统一战线不就好了嘛。」
魏谦难得地在我面前翻了个白眼「得罪总裁和得罪总裁夫人，死路两条。你教教我，该选哪个。」
4.
咦。
原来那时候李泽言就喜欢我了吗？
明明装得就像没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简直老奸巨猾。
5.
但是话又说回来，哪有他这样喜欢人的？
见面靠我跑腿，交流全凭互怼。就算有感情越吵越好的歪理支撑，总裁大人还真不怕我哪天一气之下悬崖勒不住马？
听到我这样问，低头看文件的李泽言终于舍得分过来一眼，黑曜石般的眸子盯了我几秒，直到我有些坐不住地开口，试图用语言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怎么，难道你还做过让魏谦把我绑回来的预备方案？」
「我从来不强人所难。」他把文件搁回桌上，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只是舍不得看你人财两空。」
是哦。那时候我的五个亿还在你手里。
我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心里安慰着自己刚刚只不过是急性智障，才暂时落了下风。
「那现在呢，你就不担心我卷款潜逃？」
大概是听到了我方才的嘟嚷，李泽言索性直接套用句式批复了一句，这回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现在，你的整个人都在我手里。」
……监考老师！这边有个考生买标准答案了！
6.
李泽言这个人吧，也并非全然不解风情，只是浪漫因子常常用在了奇怪的场合。
导致正经需要的时候，他就会误入歧途剑走偏锋。
比如说他表白那天，还是顶着souvenir店长的名头，让蔡老先生给刚用完餐的我打包了份外带布丁。
「今天的账单是，请您到家后独自品尝这份甜品。」
早已习惯了各种要求的我自然爽快允诺。到家之后想着暂时不饿，就随手把打包盒放进了冰箱，直到夜里十一点多犯了嘴馋，我才去拿它准备做个睡前点心。
结果打开包装一看，没有预想中精致可爱的布丁杯，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巧的绒面盒子。
一边疑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差点被里面的钻戒吓到连盒带圈儿地扔出去。
心下第一个念头。
店长难道在考验我，会不会拾金不昧？
……就算不是故意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不是更麻烦吗。万一耽误了店长的终身大事，我以后大概只能在店门口闻香充饥了。
这么想着，我赶紧掏出手机，给存下的那个号码发了条态度端正语气诚恳的短信。
不一会儿，店长居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我接起来，正斟酌措辞，那边就先开了口。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带着七分无奈三分火气，劈头盖脸的一句「你的智商到底有没有底线？」
7.
我容忍你还没有下限呢！
刚想这么怼回去，突然意识到这是谁在用谁的手机和我通话。
……诶？！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间处理不来，下意识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8.
Souvenir的店长先生是李泽言。
这个可能我不是没有想过。
只不过真相揭开的方式比较空前绝后而已。
就在我左手戒指盒，右手手机，正不知所措着的当下，李泽言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我能说什么，于是接起来以后习惯性地「喂」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电话那头反常地沉默了一阵，才冒出句似是而非的质问「这么晚了你才吃甜品？」
摸不透他的意图究竟是要训斥我会吃胖还是责怪我发现得太晚，我摸着戒指盒柔软的绒面，一阵儿委屈又一阵儿欢喜。
「……这不是没吃到吗。」
9.
李泽言给了我两个选项，以示他的善解人意。
A.接受他的表白
B.主动向他表白
我一边怨念着没到口的焦糖布丁，一边琢磨着两个选项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有第三个选项吗？」
「没有。」
「那我提个条件。」
「什么。」听着这略略下沉的尾音，我都能想象到李泽言此时此刻的神情。
终于也有这家伙紧张的时候，想想就很开心。
我故弄玄虚地拉长嗓音，做出认真思考的架势，好半天才宣布决定。
算啦，不为难他。
「戒指能换成等值的布丁吗。」
10.
后来我问李泽言，为什么不把戒指藏在布丁里呢，这应该是最常见的做法才对啊。
彼时他刚摘去围裙，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随后在我面前坐下，不动声色地说专心吃饭，不要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也不多计较，只是想这人还是那么缺乏情趣，于是乖乖低头去试他新开发的菜品。
还是像原来那样，好吃得让人幸福感爆棚！
再想想这从前可遇不可求的美餐如今成为家常便饭，感觉自己仿佛占到了世界上最大的便宜。
用餐完毕我自觉起身打算收拾餐具，李泽言却叫住了我。
他看过来的眼神很认真，连带着我也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去回应他的目光。
11.
他说「我从来不把重要的事情混为一谈。」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我饭前的提问。
下意识地看向那枚差点闹出乌龙事件的戒指，此刻它正在我的左手中指上闪着细碎的光芒。
12.
我便忍不住笑起来，挨近前去抱他，于是也结结实实地沾染了满身温柔的烟火气。
李泽言低下头将鼻尖埋进我的头发，抬手把我搂在怀里。他的心跳有力而坚实，像他的每句承诺掷地有声。
谁说这人不懂情趣。
旁人的浪漫，是诗词歌赋吟诵琴棋书画，而他用柴米油盐，就能诠释一年四季的雪月风花。
「下次换个流行的说法怎么样？」我靠着他的胸口，半是玩笑地闹他「就说美食与爱，都不可辜负。」
13.
我喜欢买实体书，小说散文诗集画册传记，在李泽言的书房里摆了满满一柜。
他一向对我的广泛涉猎表示十分不屑，说我只知皮毛不知筋骨。
甚至会在我看漫画册的时候，丢出那句我早就耳熟能详的「幼稚。」
我深知他的脾气，于是抱着书蹭到他身边，说我讲故事给你听呀。
他对我的提议不置可否，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我装模作样地清清嗓，给他读起一则则的小故事。
14.
12月31日，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因为不许放烟花，所以这座城市的节日氛围也只有在商场与街边才会显得格外隆重和热闹。
虽然说小区里也象征性地挂了彩灯和新年的装饰贴纸，但是并没有什么庆祝的意味。况且不少住户都全家一起休假旅游去了，让周遭又冷清不少。
家里很安静，连电视也没有开，我的声音在这偌大的空间里便显得格外清晰。
我慢慢地念着故事，指尖随着文字移动，时不时地觑眼看他。
李泽言一手支着沙发，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难得露出几分慵懒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倒也会时不时地向我投来一瞥。
今年最后的几个小时，果然不出意外的平淡无奇嘛。
15.
那么，把故事讲完，就去睡吧。
16.
「时间停止在12点，是因为时针爱上了分针，再也不想分开。就如同我，爱上，你。」*
17.
12月31日，23点，59分。
给公司的大家发完红包，又向没有熬夜习惯的亲友们提前说了新年快乐，我拿着手机缩进柔软的被窝，等着零点的消息轰炸。
李泽言这时也走进了卧室，他摘下眼镜搁在边柜上，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也躺了下来。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催我放下手机，而是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我。
18.
时间跳到了新一年。
1月1日，凌晨12点。
19.
预想中的消息轰炸没有到来，世界在这一刻安静得仿佛被谁消了音。
我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这是谁干的好事呀。
20.
时间很快重新恢复了流动，身后的人却还是没有放开手。
他的呼吸落在我的耳边，温温热，微微痒。
李泽言好像也笑了，尾音不着痕迹地扬起，却还是被我捉了个正着。
他说「我看你真的是有点傻。」
我无暇顾及此刻无数的未读消息，把手机扔到一旁，转过身来抬手捏捏他的脸颊。
「那不正好吗，反正你也说过你是笨蛋，天生一对啊。」
END
*出自阿狸绘本中关于钟楼的故事，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