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吾心安处是吾乡。可是身在异国他乡,需要多久,才能求一个心安?三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有的人需要一辈子,有的人,一辈子都不够。
1
六年级开始,父母双双去往外地打工,我则独自留在家乡上学。学校每学期都要做统计,我故意拖到最后一个填信息,可还是被眼尖的同学发现了。他大惊小怪地说:“哎,×××你是留守儿童啊?”(虽然我那个年龄已经不算是儿童)我知道他是无心,可我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我讨厌“留守儿童”这四个字。
一开始,每次给父母打电话都会哭,后来,当孤独成为一种常态,什么都可以慢慢习惯。我有生活费,有同学,有老师,还有关心我的亲人。自己整理东西,装扮收拾,生病了自己找医生,开始学会独立,学会比谁都坚强。
偶尔还是会难过,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感性又脆弱。忘不了那次,晚上发烧到39度,室友陪着去医务室打针。出来后不愿去上课,坐在操场边。多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多想,生病的时候有他们在身边陪陪我。可我不能,我怕他们担心。好友打电话过来,听着他嘘寒问暖,我哽咽到说不出话。
动漫大师宫崎骏的一句话说得入木三分:“你住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而我又无能为力,就像是我爱你,却给不到你想要的陪伴。”
2
去年寒假,我独自搭上了北上的列车。那天冷得出奇,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划过,生疼。我在将近22点到达北京西站,还好有人接。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过年未能与父母团聚。出去逛街,年味甚浓。大红的对联,各种年货,说不失落真是假的。我满心惆怅地拍了几张照片,配了一段文字,标题是:异地他乡的年。随意在某个网络平台发布,没想到一时间竟收到上百条评论。原来,有许多人和我一样,正漂泊在异乡。此刻,他们在做什么呢?一个人听歌,看电视,逛街?也许在和亲人通话,诉说一年来的思念和离别。总觉得年轻就该出去闯荡,可是越闯荡,越远离,也越想念。
身在远方,家在心上。
3
我又一次搭上归家的列车。第八年,我终于习惯了,说回家不是回出生地,而是回到洛阳,父母在的地方。
车上挤满了人,一位父亲在我面前的过道上席地而坐。小男孩儿一个人经过拥挤的过道,小小的,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有点害羞。列车员弯下腰,用家乡话柔声问他:哪个是你大人?他模棱两可地指了指。列车员又重复问了一遍,小男孩儿好像被吓到了,哇地一声哭出了声。他径直走到父亲面前,扑进他怀里,依然在抽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露出笑脸。
在小孩子眼里,可能家的意义很狭隘,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可是我却不喜欢被带着颠沛流离。
和某先生聊这个话题,他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他说:我不认为这是颠沛流离,因为我心里有希望,我知道到了他们(父母)在的那个家里就会幸福美满。
是啊,心有希望,多好。
4
曾跟父亲聊起老家的房子,我说:爸,你把房子盖在咱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盖这么好给谁看呀?可能老弟长大了都嫌弃,不想回去,不要你这房子。父亲沉默良久,说:落叶还要归根呐。
那一刻,忽然觉得他老了,头上有了白发,声音也染了沧桑。我的爷爷奶奶,也就是父亲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他的家,也只剩下生养他的地方。
看《不二情书》时,都说吴秀波、汤唯的风头被那两个老戏骨抢光了。
何尝不是?至今回想起,最打动我的地方,依然是老奶奶带着老爷爷的骨灰,漂洋过海回到家乡,把骨灰洒在江中。
老奶奶在江上撒下骨灰时,一句“去家千里兮,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瞬间戳中泪点。大牛问奶奶是不是要在故乡给爷爷立一座墓碑,奶奶淡淡地道出了诗句,把骨灰撒在了故乡的一条平静的河里。一生数十载的乡愁,带着遗憾和愧疚,融化在故土的血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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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战乱年代,多少战士满怀“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豪情奔赴战场,却逃不脱“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命运。对他们最大的安慰,就是尸骨还乡,让英烈魂归故里。
常在小说中见到,漂泊无依的鬼,连地府阎王都不收,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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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在奔波,求学,工作,甚至可能远嫁……
一生漂泊数载,时常一身风尘。往后,该有个地方,爱的人在,能让我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