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圣诞: 北陆の冬

按上一篇TOP 5的提纲,记述如下。

Chapter 1 雪温泉#

北陆,日本的“蜂腰”。因被日本的“阿尔卑斯山”包裹,自古易守难攻。战国时期,不远的京畿打得热火朝天,北陆却时常大雪封山,与世隔绝。二战时,盟军战机都没兴趣光顾,所以当地古建筑保存极好。

当然,日本的老町屋并不少,敢称自己是“小京都”的地儿,据说就数以百计(就是下图这种联排老房子,前店后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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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无论高山还是金泽,老街顶多是开胃小菜,北陆真正的大餐,是雪。这里部分地区的平均降雪量,堪与北海道匹敌。所以不要在高山驻足太久,直接去新穗高温泉乡,而且找酒店的原则,就是拼命往山里走,越往里走,雪越大,景越好

果然,进山的路上,老天赏脸,开始下雪。在巴士上吃了个“高科技”盒饭,盒上有根绳,一拽,一分钟之内,饭就热得烫手。想象一下,在零下几度的大雪天里赶路的旅人,能吃着这口热乎饭是什么感觉?看的地方多了,景点往往是浮云,路上这份舒坦,才是吸引人一去再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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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还没下大巴,父辈模样,两鬓斑白的老经理就迎上来,对每一个住客殷勤地鞠躬,重复着“欢迎光临”。混了几十年,一把年纪,居然还不榻上高坐,喝茶看报,指挥徒子徒孙们去一线干活,真失败。在日本,到处都充斥着这种“笨人笨行”。笨的人才能让你舒坦,笨就是精。

喝口热茶,二话没有,换衣服就奔室外温泉。雪温泉可遇不可求,耽误一分钟都是罪过。我们套着三层浴袍,穿着棉拖鞋,顶着小雪,叽叽嗦嗦穿过酒店门前大路,坐小电梯下至溪边--活脱就是东爱里完治和莉香那段戏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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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之汤”,整片温泉乡最大的室外温泉,并且,男女混浴。我第一次泡混浴,本有点虚,但换衣服时一瞅旁边的日本爷们,马上释然了:丫们一只手拿洗脸的小毛巾,象征性糊住下体,大大方方地就往池子里下。池子里的女人们视若无睹。当然她们是裹着大浴巾的,要不然世界就能更美好一点了。

此情此景,还说啥,泡呗。将近24小时的奔波疲累,全溶化在这一泓温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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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原则上禁止拍照,因游客稀少,我才能偷拍。说到偷拍,第二天早上我们正泡得high时,外面忽然进来一对穿着衣服,举着相机的日本大爷大妈,在得到我们“大丈夫”的许可之后,偷拍了我俩的玉体,现在我们是不是在岛国网上已走红,就不得而知了。

转天一早,雪更大了,有了雪,酒店这小小庭院之美,真不比之后金泽大名鼎鼎的兼六园逊色。记忆里上一次这么大的雪,还是在纽约,之后这几年在热带混,每天一身臭汗,见着雪这激动劲,跟北欧人见着阳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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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飛驒牛肉#

高山所谓老街,无非就是老房子旧瓶装新酒,改成商业一条街,岂能免俗。倒是去了个阵屋(旧时的官府衙门),看见些新鲜物件,猜猜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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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泽明的《影武者》里见到过这玩意:日本人的轿子。也许因为电影里武田信玄在轿子里已是濒死之躯,我始终觉得这造型和中国的八抬大轿比,透着一丝阴森诡异。这么小的空间,人在里面不犯幽闭恐惧症么?

再看下面这间刑房的刑具,有贴心图示,我就不解释了,跪过搓板的男同胞们应该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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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大致就是这种景色,小街老房子傍着一条河,宽阔的堤岸供人散步,极像微缩版的京都。你要是特别好这口儿,又有足够的时间,多盘桓两日也不错。毕竟这是Lonely Planet在首页地图特别标注的十几个城市之一,总有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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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山住了一家叫SPA ALPINA的酒店,在九层有落地玻璃的展望大温泉。晚上一边泡温泉,一边俯瞰星星灯火,让我想起了上次去伊豆半岛,落脚的温泉小城热海。万籁俱寂的夜晚,一辈子住在大城市的我,会感到如此的袖珍小城,仿佛是另一个星球。在这里渡过一生的人,仿佛和自己不是一种生物。

除了这一瞬的感触,高山能让人记住的,就是这飛驒牛肉了。据朋友介绍,好“和牛”的种类其实很多,什么近江牛,松阪牛,还有这飛驒牛,在日本国内的名气甚至还要压神户牛一头。和牛出了名,于是它为啥好吃,众说纷纭,甚至传出了给牛听音乐搞按摩这种扯淡的段子。其实你看看日本人几乎能把任何一种食材,都培育出顶级口味,就一点也不会奇怪了。食神云:就是一个“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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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常说,人不能吃得太好。顶级美食的后遗症,就是事后需要吃些次的,强行把口味阈值拉回庶民水准。能屈能伸大丈夫尚好,对于一些味蕾天生敏感的嘴刁之人,则可能“Once you go black, you never go back”。

Chapter 3 五箇山的弥次兵卫#

箇,是“个”的古字,五箇山,就是五“个”山。人人都迷白川乡,却没几个知道五箇山。就像知丽江不知束河,识翡冷翠不识锡耶纳。旅行多了便有个诀窍:很多大哥景点旁边,都有个类似的小弟,得兄长之神韵,却无嘈杂拥挤,往往是更好的去处。

白川乡我们也去了,一是游人多,午餐排队就一个小时;二是没下雪,全无景致。倒是有个细节可以小提一笔:中午吃饭的小餐馆,老板娘和小妹俩人忙乎十几张桌子,依然保持上菜飞快。我注意到,老板娘在邻桌收拾碗碟时,有一个瞬间,她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倦怠,深深叹了口气,然而只维持了几秒钟的工夫,又在客人的招呼声中,迅速换上殷勤的笑容,飞奔而去。

这才是真实的日本,一切光鲜外表之下,都是推至极限的忍耐。

就此按下白川乡不表,单说五箇山。来合掌屋,有可能的话一定要住一晚民宿,这是常识。因为只有如此,才能避开一天中段的人流,享受村落早晚的宁静。但是在白川乡,你不拿出些订婚宴的劲头,提早数月下手,基本没戏。在五箇山,这事就容易得多。

民宿的名字:弥次兵卫。和七龙珠里砍掉贝吉塔尾巴的胖子,就差一个“郎”。接待我们的,却是个精悍的瘦老头。语言不通,手势来凑。大爷卖给我们两张澡票,让我们去附近的酒店泡个温泉先。

于是月圆之夜,后山之巅,我们走过溪流上的一座长桥,在路边融化中的淙淙雪水陪伴下,去赴此行最后一场温泉的约。片刻之后在露天浴场,我赤身跃出水池,浑身白气袅袅,像只刚出蒸笼的肉包子,脚踩在冰冷的残雪上,无比刺激。

回到客栈,晚饭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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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正中,屋顶垂下铁壶,下方是烤鱼的地炉,五位客人围炉而坐,这是合掌屋传统的就餐方式。老主人头包绸巾,盘膝跪于一侧,一丝不苟地伺候吃喝,从始至终,全神贯注,无半分懈怠。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寿司之神》里,二郎的客人曾小小抱怨,说他盯着客人吃寿司的神态太过严肃。

这一餐的烤鱼,无疑是我吃过最好的。其它如熊肉汤,鱼生,蒸红薯,煮豆腐以及各色腌小菜,大多是极其朴素的做法,却无一不具那种食物极致的“本来味道”。就如二八妙龄的少女,故意丝毫不施粉黛,反令浓妆艳抹的妇人无地自容。也许是寒冷冬日里炉边的温暖加成,感觉这一席大巧若拙的晚宴,竟不亚于之前尝试的任何一顿怀石料理。

尽管语言不通,还是很难压抑恭维主人的欲望,磕磕巴巴蹦出一句“一切都很美味”。以为我们只会“扣你奇瓦”的老爷子竟有些激动,当即让坐我们对面的日本青年翻译,定要次日一早用车送我们去附近的相仓村游览--不想这计划外的行动,却促成了此行最美的一段旅程。

酒足饭饱,上楼铺床,顺便在这座合掌屋中游走一番。

除了屋顶内侧倾斜的木梁,以及覆盖其上的厚厚稻草,还在昭示合掌老屋的特殊身份,整间民宿的内部装修,卫厕设备,一水都是星级宾馆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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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睡一晚,次日早起,吃早饭时还一切如常,直到即将离开,在门前换鞋时,从门上的窗户看出去,才傻了眼。

门外的世界,已然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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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可掬的老奶奶将我们送至门外,她就是昨天美味晚餐的幕后英雄,各式菜色,上百件碗碟,都由她一手操办。老爷子衬衣外仅套件毛坎肩,还把袖子挽起一半,在纷纷大雪中精神矍铄,丝毫不露寒意,开车送我们北上相仓。我惊讶地发现,公路正中央的地面上,竟有一排小孔,正在汩汩地冒出热水,流向路两侧,路上的积雪被融化得干干净净......

在这偏僻山乡中,竟有如此未雨绸缪,细致入微的规划。

来至相仓,除了两个工人在开车铲雪,竟然不见一个游人,和昨日熙熙攘攘的白川乡不啻天壤之别。因为没有工作人员协助,老爷子跑前跑后,帮我们找地方存包,直至看一切安排停当,才和我们挥手作别。我们除了一再重复那句“阿里嘎多”,实在不知如何感谢这位沉默敬业的老人。

回过头来,再沉迷于这仿佛只属于我们的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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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拥有超百座合掌屋的白川乡不同,相仓只有区区十几座,正因如此,方显秘境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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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雪到中午,游人峰值数也未曾超过五十,这就是我推荐来这里而非白川的理由。

Chapter 4 金泽:一碗海鲜饭#

日本北靠日本海,南临太平洋。因海水越冷,鱼虾越美味,所以,前者的渔获品质向强于后者。金泽曾经是日本海沿岸第一大港,江户时代,随着日本的重心转移到毗邻太平洋的东京,金泽衰落了,但并不影响这里依旧产出全日本最好的海鲜。

金泽是座看上去很老,感受起来很慢的城市。它有日本最出名的园林--兼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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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虽是劫后重修,也无天守阁,但依旧秀美迷人的金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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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名鼎鼎,但不过尔尔的东茶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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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停留在“可以逛逛”的级别,而下边这个,则是值得你为之特意来一趟金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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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看错,金泽不愧那个“金”字,任何食物上,他们都敢洒上金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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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造型还是口味都无懈可击,只是太费时间。为了吃这两碗饭,我们花了三个半小时排队,一度抓狂。要么早起堵门,要么就在下午三点这种没有正常人会吃饭的时间,去近江町市场,找一家排队人最多的海鲜饭餐馆,等待--这就是我给你在金泽的全部建议。

Chapter 5 重游京都#

有两个城市,我们总时不时念叨起来,“要是能在那里住一年半载就好了”。一个是塞维利亚,一个是京都。

塞维利亚有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哥特式教堂,有犹太人聚居的十字街区,有阿拉伯人精美绝伦的王宫。穿城而过的瓜河,哥伦布从这里起航,驶向世界的另一半。在遍布全城的橘树下,焦香的面包夹着活色生香的生火腿,就着强过星巴克一万倍的浓咖啡,耳边是卖唱艺人的弗拉门戈吉他曲。呆在这样的地方,人类这点需求,物质的,精神的,艺术的,历史的,统统都填满了。

京都就像是东方的塞维利亚。中国和日本从盛唐时代开始积累的文化精华,都在这里,整个城市就是一件古董。要点在于,人的想象是有外延的,在这个近乎微缩版长安的古都里,你看见一座古庙,一尊佛,和在某个不知名的破败县城里,看见同一座庙,同一尊佛,感受到的气氛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个氛围里,景点神马的就浮云了,随你心情,看路远近,无论名寺古刹,还是寻常巷陌,都各得其所。

比如这次去逛金阁寺,明信片一般的金阁固然美,印象最深的,却是在阁后小丘上,号称“日本白素贞”之墓的小丘上,随手投了一个打板三分(硬币投在石头上,反弹进钵盂)。据说白蛇是智慧之神,看来今年我要多思考一下引力波方面的问题了。

和妹妹妹夫以及他们的小伙伴们快乐地聚完餐,大半夜跑到伏见稻荷大社,在空无一人的阴森森的千本鸟居里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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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子时,冒着小雨,去东福寺敲钟,还收到厚道的大和尚们送的茶包。发现以后跨年还是要尽量折腾折腾,这样才能给越过越快的日子留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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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奉上北陆周游pass图(5天券),如果第一次来日本,时间又充足,名古屋进,玩这一圈,到京都多待一个礼拜,大阪出,是非常不错的行程。

另外,名古屋是战国三雄织田、丰臣、德川的共同出身地,北陆这一圈,又集中了犬山、岐阜、彦根、名古屋、大阪等多座名城堡,加上无暇涉足的能登半岛,总之还大有可挖之处,抛砖引玉而已。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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