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袁心哭了一整晚,没有合眼,这是他们离婚的第二天,依旧失眠,于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订了机票,票务员问她要订去哪里的机票时,她说,七点以后有去哪里的机票就订哪里的票时,票务员重复了一句,说了声好的。
票,就这样订了。随后,匆匆打包了行李,真真的一个收拾细软在爱情里丢盔弃甲的逃犯,可是她出门的时候,看到门上贴满了写着对不起的便签纸,自嘲道,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怨不了任何人,如果当时我把工作看得没那么重要,我们之间便是另一种光景。
她并没有看见最中心的一张——心心,至少要等我到明天。就停了那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轻轻地擦干眼泪,拎着箱子,下楼,提前约的出租停在那里。
车子开动的时候,她抬头望着那个家,坐在出租里哭了,司机从镜子里细细打量了一眼车上一身耐克休闲装明显睡眠不足的袁心,说,姑娘,有的时候离开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袁心说了句,我他妈这又是何必,然后擦了眼泪。这一次离开,她只是给秦淮发了封e-mail说自己出去旅行了,没有多言。广播里通知登机的时候,她起身,将一张便签纸贴在了垃圾桶上,她写的字依旧是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的草书,唯有明清认得她的字。
秦淮看到那封e-mail的时候,明清也毫无悬念的知道了袁心离开的事情,他赶到机场的时候,她早已起飞,它找遍了每个航站楼,再一次回到一号航站楼的时候,恰好皮尔丹顿的西装扣子掉在了地上,听见声响低头的时候不偏不斜地看到那张贴在垃圾桶上的便签纸,是袁心的草书:
对不起,好像只有我走才是比较合适的。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希望做一只白狐,我会在自己的山谷里安静的修行,只是,再也不要遇到任何人。——袁心
那样一个大男人,一下子就像泄了气一样,口中念念有词,你是傻瓜吗?你为什么要帮我选择放弃你?
她连话都不再愿意和他说,他连她去哪了都不知道。
袁心走的那天早上,飞机起飞后一小时左右,黄芪上班刚走,保姆阿姨陪小溪下楼散步顺便买菜,刚进小区门的时候,因为上班的、上学的都刚走,只有买菜做饭的、出门锻炼的刚回来,围在楼下,常春兰站在小十层的楼顶上说,熊小溪,熊小溪,我不恨你,我谁也不恨,从莫非离开以后,我没有一天开心过,可是我不想这样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如果你因为我受了伤,莫非才会出来见我,他会想要保护你的,我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他就会出来见我了……
她站在楼顶的高台上一失足就会自由落体面目全非,小溪使出全身力气对她喊,莫非刚刚说让我给你带话的,你先等一等我马上上来——说着让保姆打电话给黄芪和离得最近的莫非的母亲。
常春兰听着小溪的这句话瞬间安静下来。保姆阿姨陪着小溪从电梯上去然后走通道,阿姨在旁边不停叮咛,慢点、小心,小溪也并不说话用手扶着腰走得很慢,看见她们的时候,常春兰便问,莫非说什么。
小溪说,你让我喘口气,慢慢给你说。常春兰目不转睛地望着,等着她开口。
等到气息平稳,小溪才说,莫非说祝我幸福,但是剩下你一个人带小风,他说怕你会很累,所以让你回莫家去……
很久之后,常春兰才愿意和小溪一起从楼上下来,在六楼的电梯入口处,他们和钟翠云刚好碰见,钟翠云看见常春兰的时候走过去,抬手去摸她的头,说了句,傻孩子,你要是走了小风怎么办?
她便像孩子一样趴在钟翠云的肩上哭了。钟翠云也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肩膀。
临走的时候,钟翠云突然回头,对小溪说了句,谢谢,请你原谅我之前的刻薄,不过你真的不适合我们莫非。
小溪笑了笑没说话,望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心想,我才想要谢谢,谢谢你当初的刻薄和不接纳,我才会在后来遇见黄芪的时候对你们都充满感激。
黄芪回来的时候,钟翠云和常春兰才刚刚走,他一进门便问,你还好吧?没事吧?没伤到你吧?
小溪说,没事的,我很好,连翘也很好,你看。说完就去抱他。
黄芪还不忘说一句,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小溪说,真的没事。阿姨在旁边说,那个女人开始要跳楼,可是后来小溪三说两说的就把她带下来了,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还那么镇定的,楼下后来都围了不少人,不过后来也都散了……
黄芪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保姆阿姨看着这一幕悄悄闪开了,他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溪说因为我有铠甲,是你给我的铠甲啊!其实我也有一点害怕的,我怕她真的跳下去,要是我们连翘看见了,会留下心理阴影的。但是常春兰是不是生病了?
黄芪说,她真的病了,不过我已经给她在英国的家人打过电话了,她需要看医生了。要不我们回去住吧,给老两口增加点乐趣。
小溪说,再过两天吧,我马上结尾了,等我交了稿,我们就回去。等安顿好小溪,叮嘱保姆寸步不离地陪着她,黄芪才稍稍放了心回去工作室。
因为放心不下,黄芪不到五点钟就往家赶,等他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家里所有的门都是开着的,锅灶上是洗了一半的菜,他拨了小溪的电话发现在“沙滩”上响,阿姨的电话在厨房里响。
一向稳重成熟的男人显得慌乱了,强制自己定了定神,然后拨通了钟翠云的号,却听见在家门口响,打开门,钟翠云还没开口,他便问,你知道常春兰把小溪带到哪去了?没有任何称呼。
钟翠云并不像他那么着急忙慌,说了句,我看她睡着了我才去做饭的,做好饭发现床上就没人了,我以为大概又来你们这了——您能不能说重点,黄芪打断她,她可能会去哪里?
钟翠云想了想说,睡觉前她说想去看看莫非,会不会去墓地,一定是去墓地了,来不及多想,两个人急匆匆地开始往墓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