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清晨,微凉的空气中透着干净清爽,帕维尔和我走出房门,突然发现像是下了一场蜗牛雨。
花圃里、树叶上、花蕊中、路面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蜗牛。它们背着自己的房子,蠕动着小小的身子,像参透这个世界的禅师,从容缓慢地爬呀爬,不知道要爬向哪里。
大概因为它们爬得太慢了,爬来爬去,大部分还是散落在花圃周围。
我们沿着花圃边的人行道向停车位走去,下意识地走得很小心。
不知是借助风力的作用还是自身的努力,有几只蜗牛已经到了人行道的路中央,帕维尔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只,放在手心,不知为什么他总要对着它吹一下气,看它在他的手心里迅疾将触角缩回,身子也缩成了一个螺旋小球,才有点儿不舍地将它轻轻放回花圃。
如果有很多只蜗牛,他就边走边捡,挨个摆在手心,集成一把的时候,就“呼”地一声,大大地吹口气,看它们像听到指挥似的,集体合拢身体,然后再找个他认为满意的花圃,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一起。
这大概是他一个人的日常游戏。
我跟在后面,边看他乐此不疲地玩这个蜗牛雨游戏边琢磨,莫非他孤独太久,也想让蜗牛们抱抱团儿?
有时我们开车到郊外,或者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到处都是跳来跳去的小松鼠,睁着黑漆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你,一点儿都不懂闪避。
有一次在回家途中,竟然看到一群松鼠在人们的院墙上跳来跳去,一番撒欢之后,有的扮高冷自行打坐,有的端坐在墙上向路人作揖,吃货们则永远是埋头苦吃,头都来不及抬一下,才不管你什么闪光灯爱疯六还是泼辣死。整个一个“吃货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Windsor Park(温莎公园)和Virginia Water Lake(维吉尼亚湖),那里人迹稀少,只有几只白天鹅和许多黑鸭子在划水,偶然上岸来悠哉悠哉地踱步,让人觉得它们才是这个王国真正的主人,耐心的拍摄者可以摄录下它们随时变换的队形,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精准秩序。
之前曾看到过一则警察叔叔帮小鸭子过马路的视频,许多人都被暖哭了。其实许多看似高大威猛的糙爷们儿,说不定心里都住着一个柔软的小天使呢!
后来就看到了这个——Duck lane(鸭子道),没错,就是"鸭子道“。
原来在London(伦敦)、Birmingham(伯明翰)和Manchester(曼彻斯特)的河边小路上,一些慈善机构呼吁走路和骑行的人们为栖居在附近的鸭子们留出散步溜达的空间。
这个倡议听起来也是很暖心的,问题是,鸭子们会遵循“鸭子道”的交规吗?瞧!最前面那只大姐(哥?)大很明显已经越界了!
除了鸭子,弗吉尼亚水湖不远处,还有画着奇怪脸谱的雕塑直入云端,造型与云南丽江一带少数民族绘制的辟邪手工艺品十分相似。
有一次,我们在草丛里偶遇一只小刺猬,它停在一片枯黄的树叶上瑟瑟发抖,好像十分怕冷的样子。如果不是它不停地抖动,我差点儿就踩到了它。
我蹲下来用一根小棍儿戳戳它,它瞬间将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个圆球,身上的荆刺根根倒竖,脑袋和爪子都不见了,只露出一个葵花籽儿一样尖尖的小嘴巴,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像一枚松果。
我很想把它捉回去家养,但帕维尔说那不现实,我们需要买小笼子,还要给它喂肉,而且,用不了几天它就死了。就算不死,我们很快就要回中国,那它怎么办?
But who will feed it meat here?
可是在这里谁给它喂肉呢?
我还是有点儿不甘心,据理力争。
Absolutely It knows what to eat by itself. Many people always like to catch the animals and own them,but that's not love,only selfishness and greediness.
它当然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它会自食其力。许多人总喜欢把动物捉起来据为己有,但那不是爱,只是自私和贪婪。
Here is its home.
这里才是它的家。
帕维尔指指旁边的灌木丛,示意我把它放回去。
我说:
It can gather fruit with its prickles.
它会用自己的刺采集果子。
帕维尔又笑起来,说:
In fact,most of hedgehogs only like to hibernate, not know to stockpile in winter,and they like meat.
其实多数刺猬只是冬眠,并不知道冬藏,而且它们喜欢吃肉。
看来童话确实是骗人的,不光掩盖了现实的真相,还教给我们许多错误的常识。
我记得一个什么动画片里竟然有鱼洗澡这样的情节。鱼,洗澡?是的,就是这样,因此我们不只有抗日神剧。
我记得小王子说,大人是蘑菇。但是有个西方大人物好像又说过,人是会思想的蘑菇。嗯嗯,这个世上的许多道理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呀。
还有随处可见的鸽子。教堂外,广场上,公园,湖边,市区,小镇,到处都是数不清的鸽子。简直是“落霞与鸽子齐飞,秋水共鸽子一色”。
有一次,我们去了一个叫Rainham(雷纳姆)的小镇,那里的广场上到处都是鸽子。让我忍不住想套用小时候的一篇课文,《秋天到了》里面的句式:
一群鸽子到处飞,一会儿落在人们的头上,一会儿落在人们的肩上。
有个金色头发,穿着红格子半袖T恤和乳白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约摸三四岁的样子,带着围嘴,围嘴将胸前的卡通图案挡住了一半。
他手捧一盒奶油蛋糕坐在长椅上,刚拿起塑料勺子准备吃,几只鸽子就从他头上盘旋着飞过来了,像是随时准备啄上一嘴。小男孩仰头咯咯笑着,把手臂伸得长长的,想把蛋糕盒子递出去给它们啄,鸽子们却又飞走了。小男孩低头刚要准备开吃,鸽子们像约好了似的就又来了。
几次三番,小男孩有点懊恼,他努力把蛋糕盒子高高地举出去,嘴里发出叽叽咕咕邀请的声音,听起来和鸽子的叫声差不多,像是说,“来呀,快来吃呀”。可是鸽子们毫不领情,只是在他头上来回翻飞,并不落下来。盘桓一会儿,又兀自飞到别处去了。
小男孩眼巴巴地仰头望着远去的鸽子,一副失宠的样子,咧了咧嘴,像是要哭,但终于还是忍住了,自顾自吃起了蛋糕,吃得手上、脸上、围嘴上到处都是。
他的父母坐在旁边不远处的草坪上,安静地含着笑,看着这一切,不加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