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每个人都有他的瓶子,有人在瓶子中央,有人贴着瓶壁,他们活着。哲学家生来是敲瓶子的人。然而,漂往冥河谁不需要个瓶子。
故事核心思想: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在瓶子里,而瓶子正是我们所持有的各种观念,无论观念是主流还是少数,是所谓的正确还是错误。在人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形成后,往往就会排斥不同于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而这样的现象,就像是我们活在自己的瓶子里,我们所接触和认可的就只是由瓶口衍生的那一片天空。故事的最终目的是希望读者发现自己的“瓶子”,并能够跳出“瓶子”,形成一种包容心,和自我世界的扩展。
3月6日 星期一 多云间晴
我觉得写些东西对我有所帮助。不,或许我不那么认为,到底是谁在认为。我为什么要开始写,文字配得上我还是我配得上文字,又或是用“适合”,可能是“糟蹋”,我又开始思考着用“谋害”。有一点现在是可以肯定的,握在手里的是笔,再普通不过的黑色中性笔,永远不可能是武器,笔记本是新的。又有一个问题,是谁将它们放在这里,平稳地躺在我的书桌正中间。笔记本的牛皮确信是假的,散着人造革的恶臭。牛是站在草原上吃草的,草是会再长的,草真的长得过牛,还是牛长过了草。不需要深刻探讨,总之,牛皮是假的。我见过牛,牛盯着我的时候,愣头愣脑,大概会嚼到我的手。牛眸子有道不清的澄澈,眼白很少,竟附着羽状的纤长睫毛,是我想要珍藏的。但牛为什么嚼着草却盯着我,如果是盯着草,大概草不会黏着哈喇子又从嘴角溜了。人会盯着草的,这样牛才是牛。值得高兴的是,牛眸子映着的是我,刚染过的深棕色短发被氤氲的雾气困着,稀稀拉拉地耷在额头,脸被曲化变形,不过五官还健在,完美地健在,在深不见底的曜黑色里更加生动。我一定是偷笑了,总之嘴角被拉弯拉长。这个时候,人一般要抬起头看看周围和身后。
“砰砰砰砰……”我应该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不是开足火力的冲锋枪,更像豆大的雨点有序地落在鼓面上,带动脾胃、肋骨和胸前的肌肉一起涌动,喷薄欲出。我不知道心脏是想向我传达什么,总之,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房间进行彻底检查,一定是原因之一。朝向走廊的门关着,轻转金属门把便可打开,但这足以警示外面的人勿扰;门上的那一小块玻璃被纱布遮挡了,能望见的是一片隔着玻璃的白,纱布用医用胶带粘在门的另一面,护士享有监视的权利,里面的人不享有此处的瞭望权。若常有露在玻璃前木纳或龇牙咧嘴的人头,走在走廊上也确实让人压迫而恐怖;厕所的门锁着,圆形的锁面积年累月满是金属的斑驳,生了一层铜锈,锁孔是横向的,锁芯被人用笔或其他物体撬过,重现了金属光泽,钥匙在护士手上,也有忘锁门的时候。厕所对我的吸引还不大,有一天你也会痴迷于镜子和源源不断流动的液体以及可以肆无忌惮并合情合理地裸露,有人曾这样向我抛出诱惑,并把他健美的裸体素描塞进我的门缝。我能欣赏艺术,他是这样评价我的,大概是他见到我对书柜上伏尔泰的石膏头像发过呆,在认识他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瘪着嘴的老村妇;被子在床上蜷成一团,有数不清的褶皱,像蜗牛壳或圆形贝壳,不方便午休;床头只有一只香蕉和半杯牛奶;窗半掩着,好在没什么风,不会被吹开;窗台上的七只瓶子还在,由于早餐后我特意擦拭过,所以此刻能映出窗外被虚化却又澄澈的绿和蓝,之前是九只,可能更多,我看到过那畜生!从樟树跳到窗台上,然后又透过防护栏的空掳走了瓶子。瓶子碎在一楼地面时,那畜生估计会炸起,畜生只会是畜生样。好在光线穿完树叶变斑驳后,又被七只瓶子和铁栅栏挡了挡,落在写字台上时还算和谐,如果是那畜生,我一定打烂影子。
有一点现在可以肯定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至于摄像头,第一天我就确定没有。心脏比起前一刻似乎纂得不那么紧了,我犹豫着要不要真写些东西,瓶子也是空的,所以没有人会注意裹在假牛皮里的文字。牛皮是假的,但它还是负责地包住了里面的白纸和横线。
应该从那一堆积木和天气写起。积木是各种形状和颜色的块状实木,仔细闻还有淡淡的木香,又和成套木质七巧板不同。总之,和别的孩子手里的塑料乐高一比较,我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高级。然而那个时候,我算是进玩具店较少的,各种玩具间的价位就不得而知了。那个女人为这一整套木头一定花了不少钱,这是我当时能够想到她吝啬我玩具数量的唯一理由。也感谢了木头,高中时的立体几何学得不差,大学里建筑学算得上兴趣与实力兼具,想了想把功劳还是归给她吧。
积木在上小学前一直被堆在铺在地上的海绵垫上,海绵垫的一边紧挨着一排白色的低柜,我以为那排柜子有一天会塞不下玩具,终究成了我的玩具塞不满它。倒是有一次打开柜门,发现了几个还有塑封的长方体盒子。我可以将任何立方体拿来搭各种建筑,显然那几个立方体不属于我,而且柜子里大半的东西都不属于我,只有我一直在坚持着认为柜子属于我。那个女人的东西不能乱碰,这一点大概是在我有记忆前,它就有了。不过我依旧要佩服那个女人。关于小盒子,小学时也不知道哪里透的风,可能是胖子,一个能借到纸页泛黄的生理知识书的人。书里暴露的男女生殖器绘图和成段的注解,让我深信小盒子里藏的是什么不洁之物,那本在我手里只停留了几秒的册子,无疑对我的大脑已产生了强烈冲击,致使我在那个年纪对收银员一直保持目不斜视,小盒子的源头地也就成了我的超市视线禁地。再之后,是和林哲,在高一,记得没错的话是在一起打完篮球后。周末超市的队伍总是比平时长,林哲朝我的禁地瞥了一眼,对我歪了歪嘴。出于男生间特有的默契,我轻挑了下左眉,尽管如此,以后的日子里我仍旧期待着友谊的升级。然而在我长成一米八几有些年头后,依旧是没有那个女人一样的勇气。
记忆中我一直坐在海绵垫上,把红色的棱柱放在蓝色的圆柱上,把绿色的台体压在黄色的不规则体下,用圆锥当房顶……我大概用那十几块积木搭出了最伟大的建筑。
柜子上方是一扇窗,天晴的时候长长的太阳光束投在窗前,被正正方方分成一格格的不锈钢阻隔后,就成了一个发着亮的表格,我不得不用一块块积木填完了表。下雨天我更喜欢爬上柜子,抓几块积木摊在手心,让它们泡在雨里,雨滴有时会在积木上落成一朵水花,溅在脸上。我已经忘记这么做的理由,每当那时,女人总会把我从柜子上拽下来,关上有雨不停打进来的窗。还有一种特别的天气,就是那个女人躺在沙发上时。我总是不能够知道她是怎么就一股脑横在那,还拉上了窗帘。这种情况下,我会把积木一个个垒起来推倒,然后再垒再推。那个女人因为积木倒下的声响,趁着酒劲揪着我的耳朵打过我,她认为我是故意弄出声响,其实我只是无聊。那之后,在被窗帘遮挡的特殊天气里,我把积木垒得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