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桦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王鹏
红果子,麻豆子,咬一口,甜丝丝。草莓是春天最红的心脏。我喜欢吃草莓,喜爱草莓熏红的季节还有和姥姥朝夕相处的时光。
记忆中的童年是散发着草莓花香的歌谣。每逢暖春四月,当山风带着沁人的花香从山边掠过,家乡白山镇的草莓树便轻轻地摇曳起来,绿叶间不时闪现出一派醉人的鲜红。那红便是成熟的野草莓,它们饱满而鲜美,简直就像山姑脸上的一抹红晕。
我是个馋嘴孩子,一到春天,看到镇上叫卖的鲜红欲滴的野草莓就忍不住要流口水,姥姥看我这幅馋样,就笑着拉着我说:“走,鹏,姥姥和你比赛摘草莓去,自己种的草莓才好吃呢。”我一听,乐得一蹦三尺高,连忙拿上我的小篮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姥姥身后去小园子里了。
走进姥姥家的草莓园,宛如走进了红宝石世界,放眼望去,一垄垄的草莓整齐有序, 嫩绿的草莓枝蔓上开满了金黄的花朵,绿绿的叶子衬着红红的果实,在阳光下是那么鲜艳晶莹。我小心翼翼地踩在窄窄的田埂上,生怕碰了这又娇又嫩的小生灵,一个个圆鼓鼓,红艳艳,亮晶晶,像撒了满地的红玛瑙,它们有的挂着垄边,有的躲在叶子中间。草莓有大又小,草莓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的完全成熟了,红如玛瑙,有的半成熟,白如珍珠,有的刚刚结果,是青绿色的。草莓的形状可真是千姿百态,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水灵灵的,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大口。
姥姥告诉我:“要挑既大又红的草莓摘。”我记住了姥姥的话,开始摘草莓。我轻轻拨开那绿油油的叶子,选了一个适当的位置,手指甲一用力,一颗草莓就轻轻松松地摘了下来。没摘几颗,我就发现了一颗奇形怪状的大草莓。往往正宗的草莓都是上尖下圆的,有点像蘑菇。不过,三胞胎的草莓是形成了一个大圆圈。姥姥说这种草莓是几颗草莓连成一颗。我就把它摘下来,当作纪念。
草莓茎上的剌,总是一个比一个锋利,稍有不慎,不是 衣服被刮破就是手被划出口子,而且划破的地方特别的疼。心疼我的姥姥负责摘角落里的草莓,而我负责容易看见的草莓。摘着小太阳般的草莓,心花怒放。我是求质量不求数量的,每摘到一个特别的草莓,我都要审视研究一番,仿佛它不是一个个草莓,而是一个个金元宝。我一边摘一边吃,所以每次都是姥姥已经摘满了一竹篮子了,而我却因为贪吃才摘了七八个,但姥姥总是把最大的草莓给我吃,我顾不得洗也顾不得擦就咬上一口,红白相间的果肉里顿时流出丰富的汁水来,从舌下涌出浓浓的甜和淡淡的酸,溜进喉咙,直沁心脾。
不知过了多久,姥爷在门外喊我:“鹏啊,差不多了,摘那么多能吃得了吗?”我和姥姥站了起来,发觉确实有点腰酸背疼,但是摘的时候一点也没感觉到。于是,我们出了草莓园,高兴地把一篮子草莓递给姥爷看,姥爷一个劲地夸我,我的大孙子真乖,真能干。
看着亲手摘下的草莓,心里满满的收获感,回家后,姥姥会把采回来的草莓清洗、去蒂,用葫芦瓢装好再撒上些白糖放在水缸里飘着,留到我放学回来吃,那股子冰冰凉凉的清甜,如今忆起来依然口齿生津。
后来,父母商量着把家搬到了桦甸,姥姥家的草莓园也就不再种草莓了。姥姥姥爷的身子骨也一天天地弱下去。往昔那些快乐的日子,就像是柳絮一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飘飘摇摇间就倏然不见了。
姥姥家的草莓虽然不是野生的,但是那口味就是野生的口味,每次和家人吃草莓,我就会说第一次吃到的姥姥家的草莓的味道,人生有多少难忘的味道呀,每一种念念不忘的味道里都有一个爱着我们的人,也许难忘的不光是草莓的味道,还有姥姥和草莓园那浓浓的乡土情,更凝结着我透过草莓看到的人间情意。
我每年都要回白山湖游玩,春踏青赏绿、夏戏水玩乐、秋赏红枫冬观雪。而母亲念念不忘的,是让我去镇上的姜家沟给姥姥、姥爷扫墓。站在山顶俯瞰老去的故乡,掩映于玉米丛中的姥姥家荒芜的老宅,老宅附近那片的草莓园依稀可见。我的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提水桶穿行于草莓园和老宅的蹒跚身影。
我走出了这片土地却走不出那份美丽,漫步故乡路,卸去我久居都市的紧张,呼吸着野草莓清甜的花香,看看归来的春燕,就好像又回到了姥姥的身旁,记忆中那鲜美多汁的草莓在岁月中慢慢地沉淀,成为姥姥疼爱我的全部印记,那些在生命中灿烂过的笑容,那些伸手就能握住的暖意,终是芬芳了回不去的童年的一抹抹嫣红。
我知道,那是姥姥手捧着一盆红彤彤的草莓,正滋润着大地生生不息。
作者:王鹏,中共党员,青年作家。中国散文诗学会、吉林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吉林散文诗》编委,吉林省作家协会专题文学(诗歌)创作培训班学员,桦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见于《人民日报》《中国青年作家报》《中国组织人事报》《中国劳动保障报》《吉林劳动保护》《三角洲》《井冈文学》《河南文学》《华中文学》《山东散文》《吉林散文诗》《文化艺术报》《吉林省委朝鲜文机关报》《文学百花苑》《山东散文》等报刊媒体,小说、散文、诗歌、论述分获国务院、《人民日报》社等国家省市级奖励三十余次。著有长篇小说《华灯初放在隆冬乌拉》在潇湘书院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