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完,萧庭寒不回沉阁反而跟着她去了月苑,水泠月是想阻止都没理由。
“萧……王爷你不回沉阁吗?”
萧庭寒觉得她这话甚是奇怪,“你不想让我去你的院子?”
水泠月头皮发麻,“哪能?”这院子还在寒亲王府里呢,她敢拒绝吗?
走了几步,云雷和迎兮都自觉落在了后面,水泠月与他并肩而立,两人又不说话。
只听得到周围树叶沙沙的声响,气氛异常安静,她甚至能听到身边萧庭寒轻缓的呼吸,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水泠月在她房门外的走廊处站定,这里光线昏暗,而且寂静无声,虽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但是再过去就是她的卧房了,难道他今晚真的要留宿吗?
“我到了。”言外之意,如果你是想送我回院子,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而萧庭寒像听不懂一般,“嗯。”
嗯?
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难道他不明白吗?
“那……我进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又是一声轻哼。
水泠月以为他这次是听懂了,跨脚往自己房门走。
房门打开,身后脚步声紧随其后,水泠月伸手挡住来人,“你……你不是要回去吗?”
“难道这里不是我的府邸?”
“可是你的房间不……”
“难道我不是你的丈夫?”
“……”水泠月最怕他这样的连环发问,因为每次稍不注意就会掉进他的陷阱里。
“不是吗?”他又问一遍,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丝毫没看到她的窘迫。
“是……你是。”脸不由自主热了起来,“可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我不可以歇吗?”
“云琅玥,我是你的丈夫,今晚歇在这理所当然,不是吗?”说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顺便将她也拽了进去。
身后有低低的笑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迎兮那个丫头。
屋里燃着熏香,是水泠月常用来薰衣服的淡香,不像萧庭寒房中的禅香,这股香味非常淡。
水泠月见他站定,试着抽了抽手,没抽出来,“萧庭寒……”人都进来了,还拉着她的手算怎么回事?没听到,水泠月又眼神示意他,“打算一直拉着我吗?”
“你手太凉了。”
“……”
然后?
“本王手热。”
顺便帮你暖暖手,是这个意思吗?
水泠月脸上的热意一瞬间从脖颈烧到了耳根,又不想被他看出端倪,“如此多谢。”
“我们是夫妻,王妃不必与本王如此客气。”
“……”我没有客气。
夜风一阵阵涌进来,没关起来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一角,水泠月终于逮到一个机会去关窗户,萧庭寒却扣住她不放人,随意朝身后唤了一声,“迎兮……”
“王爷。”迎兮那狗腿子立即笑着奔了进来,“需要奴婢做什么?”
萧庭寒幽深的眸子看了一眼窗户,“夜里风大,把窗户关上。”
还好他此刻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否则以迎兮那个八卦的样子,明日又得缠着她问东问西。
一直等迎兮走了,两人还是这样对坐着,空气安静、两人之间明明十分和谐,但他不动声色,气氛异常怪异。
水泠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不能总那么被动,再尴尬无奈也要装得淡定一些,“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毕竟之前她在皇宫里可是听到了姚青妩口中的南境饥荒。
萧庭寒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将桌上的糕点给她递过来,“不急。”
“什么?”他怎么总是说事情喜欢藏一半说一半,不清不楚的,好像戏弄她是他的一种乐趣似的。
“过会儿有好戏听。”
“好戏?”水泠月对他口中的好戏可没兴趣,因为她不觉得他是一个爱听戏的人,估计是今晚闲着没事来这边吹风,故意逗她。
水泠月一口一口嚼着糕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他一会儿,总觉得他今晚的行为别有深意。
一闪神,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水泠月心口一窒,“我脸上有东西吗?”
“王妃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我也会害羞的。”
“……”
水泠月翻了个白眼,来不及反驳,他又问,“就这么喜欢我?”
“……”
水泠月已经咬了一半的糕点差点脱手,幸亏自己勉强算淡定,谁知下一秒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就着手指,她把吃剩下的那半块糕点直接喂进了他嘴里。
“……”两人同时愣住,水泠月瞬间满脸红霞,僵在眼前的手指放也不是,继续抬着也不是。
气氛异常诡异。
“额……这糕点挺好吃的,你也尝尝。”她本意是想堵住他的嘴,可下意识就那么做了,顿时欲哭无泪。
糕点很好吃,你也得喂一块没吃过的,自己咬了一半的算怎么回事?
哎,不对,什么喂?他自己有手好不好!
“是吗?”萧庭寒声音有些低,因刻意压着,听起来低沉暗哑,“既然那么好吃,王妃怎么不早点喂我尝尝?”
“……”
水泠月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错开他看来的视线,刚想开口。
“王爷!”门外云雷的声音猝然响起。
水泠月松了一口气,无处安放的手指终于可以放下。幸好云雷这声音来了,要不然她刚才乱跳的心跳估计就被萧庭寒听到了。
云雷不知道房间里刚才发生了什么,打开房门只觉得这屋里竟比院子里还凉。
“出什么事了?”萧庭寒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恙,表情也很正常。
云雷看了一眼一旁专心喝茶的水泠月,心里舒了一口气,“王爷料事如神,太尉府果然出事了。”
水泠月心口微讶,难道韩罗雪得手了?
萧庭寒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话却是对云雷说的,“让本王听一听这出好戏。”
云雷笑笑,“韩凌雪与韩罗雪打起来了,那边此刻正吵得不可开交。”
真得手了?
水泠月又喝了一口茶,继续听云雷说。
“元亲王到韩家下聘留下来用晚膳,谁知中途喝醉了被下人送错了房间,直接送到韩家二小姐闺房里去了。”
“哦?”萧庭寒眯了眯眼,“韩振那老狐狸怎么说?”
“元亲王喝醉了,不醒人事都是下人惹的祸,那丫鬟已经被杖毙了。为了门面,韩振让萧庭元纳了韩罗雪。”
做妾?
水明月纳闷,以韩罗雪的脾性就算是庶女怎么会愿意做妾?
“这个韩家二小姐倒是挺厉害的。”说着又瞟了一眼对面喝茶的人,眸光里似笑非笑,水泠月不自在地调开了视线。
云雷笑道,“双姝共侍一夫,咱们元亲王爷这回可有的受了。”谁不知道韩家两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前一个大闹青楼,后一个青楼私会情郎,这事再传出去,韩振老脸估计都丢光了。
这萧庭元现在是娶了不好,不娶更不行。
“也好,这流言足够压过傍晚那些谣言。”萧庭寒突然来这么一句感慨,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水泠月,停了许久,摆了摆手,示意云雷出去。
云雷不经意看了水泠月一眼,想到迎兮那贼嘻嘻的笑容,已明白了几分。
“是。”
“王爷很在意今日那些谣言?”韩罗雪揽玉楼私会情郎可是今日傍晚的热闹话题。
“谣言而已。”
不咸不淡的语气,水泠月才不相信他不在意。谣言压制它的最好办法就是以更大的流言碾压,所以估计韩家这事明日又会被人传成各种不同的版本?
“哦,我以为你很在意?”
“难道王妃很愿意做别人口中的情郎?”
“……”
“哼哼……说笑说笑。”
水泠月那种不自在又来了,“所以说,今日的所有事情你早就知道了。”知道她会帮韩罗雪出主意,所以特意跑到这个院子听戏。
“嗯。”
惜字如金,说的就是萧庭寒。
“没想到,本王的王妃还会管别人的家长里短。”
“也不是很想管。”这是实话。
萧庭寒难得不揶揄她,转了神情,收了刚才的戏谑,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云琅玥,萧庭元他没有喝醉。”
“什么意思?”
“韩罗雪是故意穿的那么招摇去揽玉楼见你,目的就是想借京城的流言逼萧庭元出手。她知道不管这些流言的真假,萧庭元听到后一定会找她求证,所以……”
水泠月眸光微闪,“所以实际上是韩罗雪利用了我帮她达成目的?”
“嗯。”
难怪她今天去揽玉楼那样的地方还穿的那么艳丽,如此说来不是韩罗雪智商下降了,而是她自己被人耍了一道。
真是可恶。
“这么说……萧庭元还挺在意韩罗雪的。”
萧庭寒摇头,“各取所需罢了。”萧庭元利用韩罗雪得到韩家的势力,韩罗雪利用萧庭元满足虚荣心。
“按理来说,韩凌雪是嫡女,韩罗雪只是庶女,为什么萧庭元的目标却是韩罗雪呢?”水泠月疑惑不解。
“韩罗雪的母亲是前正元将军宋器之女,可以说是将门之后。宋器死后,宋家衰落,宋薛不得已嫁给了韩振做妾。以前效忠宋器的旧部都听令于宋薛,也就是韩罗雪的母亲。后来她病逝把兵符交给了韩罗雪,那三万韩家军明面上听令于韩振,但实际心却是向着韩罗雪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连沐琉烟对韩罗雪都要礼让三分。
这女子手握兵权的还真是少见。
“宋薛只有一个女儿。”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萧庭寒继续道,“但是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尤其是不想自己死后女儿受韩凌雪压制,所以才给韩罗雪留了这么个护身符。”
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如此看来……这元亲王妃是谁还不一定。”水泠月咋舌。
“两个都是。”
“你的意思是,平妻?”
萧庭寒听见她的话,眸光深幽地盯着她,“平妻不好吗?”
“……”水泠月无话可说。
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萧庭寒摇头轻笑,没想到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当日在揽玉楼的那句话仿佛就在耳边,“皇贵妃娘娘准备让我做他的平妻了,你觉得我还会喜欢他吗?”
不做平妻,不与别人共侍一夫。
那时候,因她这句话,心间蓦然一怔,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那就是那一瞬间,他决定帮她掩盖她的秘密和所有伪装。
思及此,萧庭寒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天色不早了,王妃早些休息。”
终于要回去了。
看着人起身,水泠月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走到门口的人又回头道,“当日不知道……原来王妃拒绝了六弟竟是看上了本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