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动了山的男人,同时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
“够了,大清早的。噩梦应该过去了。”
N烦躁不安地打断她的断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积攒许久的一口呼吸终于得以释放,但看起来脸上的凝重并没有因此也减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拿起床边的手机一看,7:30的闹钟响了好几下,每天被闹钟吵醒之时,也就是梦境可以被撕碎的时刻。可是今天,闹钟并没有撕碎梦境残留的恐惧与绝望。
醒来又是一个雷雨天,从梦境的不安跨步到现实的不安,就好像从一个绝望跨步到另一个绝望,生生不息。
最近的天气里,夜晚总是雷雨天,闪电不断,雷声轰鸣。刚搬进来的小区长着许多高高的树木,反正也叫不出名字,有着茂盛的叶子和强壮的枝干。一到夜晚狂风大作的时候,树木都沙沙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左右摇摆,有时候还会有些枯萎的枝干被风甩了出来掉到五楼的阳台里,“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响,随后“咚”地沉闷一声,再无声响,陷入继续的寂静里。
N搬进来这个小区才一个月多,当初选择这里除了是初来乍到这座城市不甚了解不想耗费更多时间精力去挑选之外,第一眼的是被这个小区里叫不出名字的树木给吸引。
反正说不出什么理由,N觉得这种树木天然带着一种安定感。宽厚的躯干,看起来厚重又墨绿的叶子密密麻麻,阳光似乎要好困难才得以洒落进来。
于是他搬进来了,与此同时的是,N更多的时间心血精力都投入了工作之中。直到最近的梦境反反复复困扰不断,梦里恍惚出现的男人。仿佛梦里的这个男人干扰了他正常的生活秩序。
中午休息时间,从电梯下来一楼吃饭,突然地脑子里想起她早上说的:他是一个动了山的男人,同时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
他是谁?
晚上下班,N与她商量着吃什么,突然地发生莫名的冲突和口角,“够了”。N又出现这种冷冷地的语调。
她走了。
晚上N也没吃,什么都没吃,争吵耗费太多的力气,进而影响食欲。拖拉着躯体回到小区里,回到房间进入浴室洗澡,对面马路上的一排食肆,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大排档爆发出非常激烈的争吵,这种莫名的、高分贝的充满了愤怒与厮杀的声音。“哗”浴室里的水声响起,可是在这种水声当中外面的争吵声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N内心有种惶恐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争吵,就好像他也不懂为什么就因为一顿晚饭他和她要爆发争吵。
这夜无雨。他在阳台看书,大排档的争吵变成了喧嚣的乐曲,轰隆隆的没有停歇的迹象。十二点,一点,两点,他都没有听到客厅里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听不到她熟悉的脚步声,或许,她真的走了,没有再回来。
他沉沉睡去。他做了一个梦,他还只是一个少年,湿漉漉的潮湿天气,雨停了,和同学们一起打球,少年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B给了他一个小婴儿,B说婴儿是我最珍贵的,给你吧。 他把婴儿放进密封袋里随手放进书包,要赶回家吃晚饭, 今天再晚点回家就要挨打了。天渐渐要黑,十九岁的少年拼命往家赶。他打开书包掏出作业本和密封袋,婴儿已经浑身通红转紫色。
十九岁的少年掌心捧着这个紫色的僵硬的婴儿,一动也不能动。
母亲盛好的汤“哐当”一声碎裂在地,惊恐的瞳孔不断放大。
他嚯地一下醒过来,抹了一脸,都是汗。
朦朦亮的天色中,他想到她说,他是一个动了山的男人,同时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