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有诗——细品

春夏秋冬,我们的瑰宝——诗歌

好多口水诗,唐诗渗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方说家里生了一个小孩,满月吃满月酒,写诗,新娘子到你们家,你结婚了,新娘子不肯出门,人家说没化妆——写催妆诗。好不容易化好妆了,到你家了,不兴盖头的,盖头是后来的事情,当时两面帐扇,新娘面前一挡,就不让你看。化好了,不让看。写却扇诗,把这扇子打开,人家升官了,得写诗。人家告别,到远方去了,写诗等等。

敦煌出来的,生活中什么“庵子极孤凄”,草房子住得可真不行,老夫妻两个人怎么样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官吏来催交租等等,所有的生活都被他写进诗里。

第一个,社会面很广

第二个,泥沙俱下

时代很蓬勃,真正掐尖都是唐宋经典。一般欣赏,掐尖一方面的取向,说我喜欢了解唐朝社会,还真别掐尖,最早做军事研究,做北衙禁军的研究,专门保护皇帝的卫队。为护卫皇帝就趾高气扬?韦应物觉得“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从小就侍奉着皇帝,所以我这个人长成那种无赖性格。做过侍卫的人,写出“野渡无人舟自横”这样的诗句,这特别奇怪。人生的一个大转折,小的时候是个无赖。一个佛教的故事,说什么样的人能够被度化?恰恰是一转过弯去什么都可以放下了。少年的时候是个无赖,一旦他醒悟过来了,放下了,“野渡无人舟自横”。

一个小孩一样,三岁的时候味蕾初长成,一会儿给他喂麻辣烫,一会儿给他喂法式的大餐,一会儿给他喂日本料理,一会儿你们家做的家常菜,最后小孩的审美全乱掉了。小孩你要真想培养他成为一个口味刁钻的美食家,你别给他吃街边摊。

中华文化这么博大精深,有那么多的东西留下来,那儒家经典现在不是也讲四书五经吗?儒家那些大儒们讲,五经是什么?五经都是连糠带米全都有的,四书才是精华,是煮好的米饭。那诗也是一样的,掐一个尖,其实受到的是审美的教育。

有的时候有点低估小朋友的审美力了,它会讲,越简单一点的诗越好,或者说小朋友看起来没有生字的诗会更好一些。比方说唐诗和宋诗,诗从唐诗入手,别从宋诗入手。“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心就被打开了。宋诗和唐诗在中国诗歌的历史上可以说是双峰并峙的两座高峰,侧重点不一样。一个是抒情诗,一个是说理诗。情具有普遍的打动性,理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适合每个人的。比方说咱俩现在吵起来了,各自讲各自道理,越吵越凶。

讲点感情,我是九二级的,您九三级的,读诗从最打动你心的那一点入手,从诗选入手。春、夏、秋、冬是人与万物自然生发。和自然一起对话。往四季靠拢“给我一瓢长江水”,像秋天,“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红日微风吹幼苗,云内归鸟知春。四季是有冷暖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也阻挡不了,是个轮回的。

“清明时节雨纷纷”,“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青烟散入五侯家”。《子夜吴歌》分春、夏、秋、冬。“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说春天是什么?是春姑娘。不会说春婴儿,春老头,甚至都不主要把春设定为少年,设定为少女。为什么?她漂亮。春天有一种自然萌发的那种美丽,为春姑娘。那姑娘干什么最代表春天?中国古代男耕女织,女性是做女工针织,女工针织你要绣花就得有布,你要有布就得养蚕,养蚕就要采桑。姑娘采桑,这简直是春天经典的一个主题“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春天的颜色出来了,水的那种柔波出来了。“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算是红的,算是白的,算是黄的,都不对。算是你那灯,高光提亮,把所有这种颜色都给打亮了。素手更素,青条更青,红妆更红。白光加亮——提亮高光。“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罗敷姑娘这么美,有一个太守过来就想调戏她,问她,你多大岁数?你谁家姑娘?“宁可共载不?”你跟我一块儿回家。等于现在一恶少开了辆宝马过来了,看一个女中学生在那儿,说“走啊,小姑娘回家呀”那种感觉,很恶心。这首诗的精神在哪儿?蚕饥妾欲去,五马莫留连。”我家蚕宝宝饿了,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要回家。精神之低下,还不及蚕宝宝在我心目中的分量重了。蚕宝宝饿了,就要回家,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拿诗吵架。把春天所有的意象都打出来了,是一个丰满的春天,不是花红柳绿,是一个少年的锐气。

夏天“水为沼”,一个池沼,一个酒池。“酒徒历历坐洲岛”,大家都在那儿,又是披头散发的。坐在小岛上,在那儿一起喝酒,光着膀子。“夏水欲满君山青。”夏天的水把池塘给涨满了。有豪情万丈那种感觉。

一个能打仗的将军、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然后他说我从公家的粮食里拿了一些粮食来酿酒,酿酒要干什么?要跟我的朋友在这儿喝酒。喝酒的时候,我们找到了现在夏天光着膀子喝啤酒的感觉。生活,一个属于人的诗。“接天莲叶无穷碧”那种感觉,“映日荷花别样红”夏天的典型感。

夏天容易写一些有禅意的诗。讲究内心的修养,儒家和道家,佛家都是讲内心修为的。比方说孟浩然,他写夏天,“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在燥热的环境里找最清幽的缓解,或者说营造最清幽的心境。“荷风送香气”,静静地待在亭子里头,荷花的香味传来了。有一阵清风动了,感受到花香了。“竹露滴清响”,竹叶上的露水一点一点凝结,凝结到一定程度就掉到池塘里,这环境得有多静!想荷花的香气和你的内心,夏天有这样最凉快的诗。

享受周围“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大家都说中国人是物质主义的,比较实在,比较急功近利。说中国其实绝对不是只看物质不看精神的,中国有中国非常独特的,比方说道德之美,比方说我们这种山水、自然、人伦的审美能力。当年泰戈尔,他作为一个诗人也在提这个事情。说中国现在仍然在像泰戈尔说那个时代一样,在跟全世界打着交道。我们有共性,也有独特性。别荒废了。好不容易生在这么一个时代,生在中国,成为一个中国人,跟它擦肩而过的话,实际上是可惜了。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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