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雨天的早晨,阿龙哥不小心着凉了,正独自可劲儿地嗦喝热开水。
“阿龙哥!”沙纤婼把油条豆浆烧饼往办公桌上一放,关心道:“这么烫,可不能喝呀!我妈就是喜欢喝滚烫的汤汤水水的,结果—— 唉……”沙纤婼一把抢过搪瓷缸:“欧呦!好烫啊……”哐当一声,陶瓷缸掉到了她脚背上,开水泼在她脚面上立马染上了猩红色:“哎呀喂——烫死我了……”
阿龙惊呆了,没想到沙纤婼上手抢搪瓷缸,更没想到她被一烫直接松手了,又烫到了脚……一个小小的寒凉,引发了如此之多的连锁反应。只见沙纤婼立马蹲了下去,她急忙脱掉了超级加厚橡塑底的绣花布面鞋、红棉袜子,快步冲向了门外走廊尽头的洗涑池,阿龙哥吓得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紧跟其后,打开水龙头,沙纤婼把烫得严重的左脚翘起来放到了龙头下冲凉,阿龙看她右脚也部分红了,不假思索便一手从背后托住她的背心处,一手稳住她肩膀道:“坐到水池边沿吧,我扶你。”沙纤婼立马又打开邻近水龙头冲凉。
稍稍过了一会儿,阿龙关切道:“这会儿好一些了没?”这才注意到镜子里的她,两眼委屈的泪花在打转儿。
沙纤婼没有做声,她嘴角微微颤抖,看得出来,她努力地在忍痛……
飞溅的水花肆无忌惮,直把沙纤婼下半身全部打湿了。阿龙哥一看不对头,立马侧过身用自己胸部顶住她后背,腾出手来脱下自己夹克衫,盖在了她脚踝往上部分。沙纤婼连忙抢过夹克衫举过头顶道:“你傻呀?我都湿透了,再把你夹克衫也弄湿了。”
“我——”阿龙哥一时语塞,心想也是啊,我怎么不过脑子的啊?
“本来你就受寒了,没了夹克衫你穿啥?”沙纤婼关心地责备道:“办公室里他们还要个把小时才来,工作服也没得换。”
“我——”阿龙哥像犯了错的小孩子怯弱地道:“我没事儿,倒是把你害苦了哦,对不起啊!”
“下次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可别瞎折腾喽啊!”沙纤婼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略带愠怒正式道:“我一早上在楼下就听你在办公室打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料想你雨衣太破了,浑身也有个半湿,便直接出去买了早点给你。赶巧了发现你喝滚烫的水,我没控制住就急了,吓你一跳吧?对不起了,阿龙哥!”
“真的太感谢你了!”阿龙哥难受地道:“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寒凉,竟然引起了这么多连锁反应,害苦你了。”
“我好担心你啊!”沙纤婼委屈巴巴的道:“我妈就是一直喜欢滚烫的汤汤水水,结果把食道烫坏了,她又喜欢烈酒和重辣,更喜欢喝碳酸饮料,最后就是在这方面送命了。”沙纤婼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哭了。
阿龙哥抱歉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随即,阿龙哥疑惑道:“为什么你妈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你不知道,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凡事都讲究极致,她总是极度用心做所有的事,每每生怕我爸跟不上她的节奏,最后自己把自己折腾没了,也把我爸折腾没了……”沙纤婼哭得很伤心,直把阿龙哥的心也撼碎了一地。
“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放心吧,以后我注意点儿”阿龙哥道。沙纤婼自顾自的继续哭,阿龙哥也暂时没有好办法安慰她,只得等了好一会儿,沙纤婼才自己完成了心理建设,她有些撒娇道:“阿龙哥,我脚和屁股坐麻了,你抱我下去吧。”
阿龙哥应声把她抱了下来,问道:“现在好一些了没?”还没等他话说完,沙纤婼一个趔趄,往阿龙哥怀里一倒,阿龙哥眼疾手快立马接住了。
“疼——!”沙纤婼拉长了尾声娇滴滴的道:“我站不起来了,你抱我回去吧!”
“我——”阿龙哥疑惑道:“我抱你回去?回哪儿去?”
“当然回我宿舍了,难不成把我抱到总务处?还不让人笑死了!”沙纤婼道。
阿龙哥看看四下没人,本想就满足一下她小小的私心吧,可是她鞋子袜子还在办公室,茶杯也还躺在地上呢?万一被人误会了可就麻烦了。正在阿龙哥左右为难之际,吴留根出现了:“哎呦喂!大清早的就抱上了?!”
“老吴,早啊!”沙纤婼被吓了一跳绯红了脸道。
“老吴!”阿龙哥也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我是太早了!”老吴不怀好意的狡黠一笑道:“你们继续……”
“继续你个大头鬼!”沙纤婼假装愠怒道:“还不过来扶我?”
吴留根儿卖起了翘市道:“这天还不够亮?要我个电灯泡?不碍眼吗?”
“老吴你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的啊?”沙纤婼真的有些愠怒了:“赶紧的!”
“来!我们一人扶一边儿吧!”阿龙哥直接分工,吴留根看看不似开玩笑,也就近得前来:“你鞋子呢?这脚?没事吧?”
“才看到啊?”沙纤婼没好气地道:“大清早的胡咧咧,把阿龙哥惹急了,轰你滚蛋!”
“哎呦,我的姑奶奶耶!”吴留根假装委屈道:“我才出楼梯口,便看到你们——”随即故意顿了顿,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扫了一下阿龙哥和沙纤婼,这才假意赔罪道:“不知者不罪嘛!阿龙哥可没有你这么小心眼儿的!对不起了沙姑娘!”
“什么傻姑娘?”沙纤婼故意找茬儿:“我傻吗?哪里傻?我看你才傻呢!傻大憨,都做我父母的年龄了,也不知道找个女将管管你……”
阿龙哥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懒得管,心道: 两个活宝……
“要我扶不?不要我扶拉倒!”吴留根继续卖翘市。
“你来吧你!哪儿那么多废话?”阿龙哥抢先道。
“对!废话!”沙纤婼补刀道:“见死不救!看见人家受伤了,还胡咧咧……”
吴留根感觉火候到了,便不再调侃,三两步近前,和阿龙哥一人一边儿,扶着沙纤婼下得楼梯往仓库里间沙纤婼姨娘胡修禅的宿舍去了。
“哎呦喂!我的个乖乖肉唉!”胡修禅正在准备盘账,忽然几个人影在余光里一闪,侧头便看到沙纤婼被架着进了门,她立马端过一张海绵垫子的方凳,塞进沙纤婼屁股下,问阿龙哥和吴留根道:“怎么搞的?把我的个乖乖肉弄成了这样?”
“我哪知道?”吴留根诉苦道:“老胡你怎么冤枉好人呢?切——”吴留根说完直接扭过头去,故意板着脸,目光斜视窗户外边。
“不怪老吴的!”阿龙哥解释道:“都是我的错!老吴,你去找戴二宝拿点儿烫伤药来敷敷。”
吴留根儿得令而去。
“姨娘!”沙纤婼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怪阿龙哥!”
“阿龙,啥情况?鞋子呢?”胡修禅疑惑道。
“胡主任,鞋子袜子都在总务处呢,刚刚我喝开水不小心烫到她脚了。”阿龙哥解释道。
“乖乖隆地咚!你喝个开水,还能烫到我家乖乖肉的脚?骗鬼呢?能把脚烫成这样的开水,你喝?”胡修禅心疼得口不择言道。
沙纤婼眼看着姨娘责怪阿龙哥,心疼地解释道:“真的,姨娘!不能冤枉阿龙哥,是我没注意,不小心弄的。”
阿龙哥不便多说,便也由着她们姨侄女两个问答。
胡修禅心想: 这丫头莫不是替阿龙打掩护?都搞成这样了,还打掩护,唉!造孽哦!
可是她心想归心想,却不自觉地把“还打掩护,唉!造孽哦!”这句话说出来了,虽然声音极低,但是一大清早的寂静无比,这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清晰刺耳。
阿龙哥正要解释,沙纤婼连忙抢道:“哎呀!姨娘!你怎么不先了解一下情况?真不怪阿龙哥,是我没注意弄的!”
“你就别痴心了吧!”胡修禅心想阿龙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沙纤婼,何不激他一激?说不定阿龙哥被这一逼,说话不过脑子呢?不就正好着了自己的道?“人家稀罕你吗?你大清早的跑过去,热脸贴冷屁股,我都替你羞得慌,还打掩护?哪天可别把小命儿丢了,都没人心疼……”胡修禅嘴上应付着,手却没闲着,只见她麻利地找来了一身衣服往阿龙哥手上一塞:“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说罢直接哐当一声,关上了里屋的门,她把阿龙哥和沙纤婼关里面了……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不停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阴沉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有些压抑。
阿龙哥和沙纤婼被关在屋里,一时气氛有些尴尬。阿龙哥不安地搓了搓手,清了清嗓子,局促地来回走动了几步,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沙纤婼,满脸愧疚地说道:“纤婼,这事儿真对不住你,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甚至于急切到抢茶缸,让你遭这罪,唉!我抓牢一点儿就没事儿喽,都怪我反应迟钝。”他的目光中满是愧疚,眉头紧紧地皱起,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自言自语:“这可咋办才好,都是我的错,咋就这么不小心呢?害得她蒙受这番苦楚。”
沙纤婼微微低下头,双颊染上了一抹绯红,轻轻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目光温柔地看向阿龙哥,轻声说道:“阿龙哥,你可别这么说,这就是个意外。”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绞着衣角,贝齿轻咬着下唇,心里想着:“阿龙哥也不是故意的,我不能让他太自责。其实看到他这么愧疚,我反倒更心疼了。”
此时,屋外的胡修禅也在暗自思忖,自己这一招是不是有些过激。她的眉头紧锁,在屋内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哎呀,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可我也是为了纤婼好啊,希望别弄巧成拙了。但不管怎样,只要能让他俩的关系更进一步,就算我被埋怨也值了。”可她也是真心希望侄女能得到幸福,哪怕这幸福来得有些突然。
屋内的两人沉默了片刻,阿龙哥停下脚步,双手握拳,深吸一口气后,坚定地看着沙纤婼,打破了寂静:“纤婼,不管咋的,以后我肯定会注意的,你提醒得对,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喝滚烫的汤汤水水了。”他的眼神坚定而诚恳,额头上因为紧张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沙纤婼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拍了拍阿龙哥的胳膊,语气轻柔地说道:“阿龙哥,咱一起面对,都会好起来的。”她的眼神明亮如星,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只要能和阿龙哥在一起,啥困难都能克服。他能这么在意我,就算受伤也值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吴留根急促的脚步声和他那大嗓门的呼喊:“药拿来喽!”胡修禅赶忙打开门:“哎呦!我的乖乖肉唉!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的哦?感冒了可咋弄?”
“我——”阿龙哥窘迫不堪道:“我现在就出去,我现在就出去,沙纤婼你赶紧换衣服吧……”说罢拉起吴留根就出了内门,随手关上后,两个人又赶紧的跨出交接登记室的门,避到了外间厕所通道里。
“阿龙哥,不是我说你!”吴留根儿兴奋道:“你咋就这么没怂用?哪个大姑娘让我帮忙换衣服的话,我能服侍她得一而当之的!也难怪胡修禅开烦你,你就是个木头啊……”
“呵——”阿龙哥自我解嘲道:“我就是个木头嘛!哪里有你老吴经验丰富?我——都——没——谈——过——恋——爱——呢?不——会——”阿龙哥故意一字一顿。
“笑死人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吴留根耻笑阿龙哥道:“这不都是本能嘛!还有培训班培训骗女孩子技巧的?别不承认,你就是个木头怂蛋,没用……”
吴留根开起了阿龙哥的玩笑。
“你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啊!”阿龙哥苦笑道:“我和她之间距离太大了,给我10年光景,哪怕拼了老命,也无法与之匹配啊!既然如此,何苦委屈了人家哦……”
“我看你就是没见过大世面!”吴留根毫不留情道:“人家上赶着和你处对象,一年多了都,你是油盐不进,换作是我的话,这心被你伤得拔凉拔凉的了,还会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吴留根替沙纤婼打抱不平起来。
“再说了,沙家哪儿不好?哪儿配不上你?”吴留根越说越激动:“你不就是比我晚生了十多年?倘若我有你年轻,指不定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呢!”
阿龙哥惊奇地看着吴留根,心想: 这老小子叛变了不成?苦于也没有啥特别有份量话镇得住他,那也就随他的便吧,爱咋咋地……
“你咋没反应!”吴留根倒先急了:“我在和你交心呢!”
“哦!交心!”阿龙哥应付道:“交心好!交心好!你继续,我听着呢。”
“你个木头!我唱独角戏呢?”吴留根愠怒道:“世上少有的木头!录像厅的灯光一灭,借助音响效果掩护,小年轻们啥都干妥了,你倒好,这么优越的条件,硬生生的往外推,莫不是你——……”
吴留根终于意识到有些过分了,急急忙刹住车。阿龙哥哪里不知道吴留根没说出来的话是个啥意思?只不过,必须装傻罢了……
“哼!”阿龙哥耸耸肩,不温不火的苦笑道:“这就结束了?”
“我看你吊儿郎当的,替你惋惜呢!”吴留根说到他自己心坎儿里了,说着说着,他竟然也鼻子一酸,有些把持不住了道:“你的心怕不是戴二宝那儿热锻的•老韩车间里加工的吧?”
“对!”阿龙哥便就坡下驴展开道:“呵!呵呵呵!我的心还是何长贵那儿总装的呢!可能是哪个零件错位,变成了死心眼儿,拜托你去找找何长贵的麻烦,替我报仇去吧……”
说罢,阿龙哥自己倒笑上了。
“你还笑?”吴留根板着脸正式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人家在熬疼呢!”
“熬疼!”阿龙哥笑道:“这个我知道,关键是架不住人家愿意,有啥办法?”阿龙哥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个木头!人家愿意?”吴留根开始骂街一般的也提高了八度:“你把人家折腾得不够惨吗?先是怂恿任建明盘尾料库,个把月了都,看你把老胡折腾得够呛,也才勉强理出个头绪。再就是沙姑娘被你安排得不眠不休的也有做不完的事儿,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嘛?搞什么搞?人家那是瞎了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龙哥笑道:“老吴,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你还笑得出来?”吴留根激动道:“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老吴!”沙纤婼在里屋尖叫道:“不许你这样说阿龙哥!”
吴留根立马怂了,但还是压低声儿冲着阿龙哥不屑道:“你看,你看,我说你什么了?这就又护上你了,唉!我嘴巴贱,两头不讨好……”他嘟嘟囔囔地往里屋去了。
“还不进来?”吴留根唤阿龙道:“老胡帮她把衣服换完了!”
“来了!”阿龙应声。
大家又开始为沙纤婼的烫伤忙碌起来。吴留根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瓶,阿龙哥则在一旁紧张地瞅着,身体前倾,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唇紧抿,心里祈祷着:“希望这药能管用,让纤婼快点好起来。”
胡修禅拿着棉签,轻柔地为沙纤婼涂抹着药膏,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眉头微皱,心里满是疼惜:“这孩子,可遭罪了,这要好几天疼哦……”
经过一番处理,沙纤婼的疼痛稍稍缓解,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脚,眼神中满是感激,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有大家的关心,这点烫伤不算啥。看得出来,阿龙哥他也在乎我的,只要他真的紧张我,我就已经很幸福喽!”
胡修禅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你就臭美吧你……,哪天小命儿送掉了别后悔……”
“我看有可能!”吴留根补刀道。
“看我不爽?”沙纤婼不悦道:“你们就不想着我能好点儿?不至于吧?”
“不不不!”吴留根立马道歉:“沙姑娘,我是替你不值得,阿龙个木头,你要是我家丫头的话,我怎么滴也不会同意你上赶着追他。”
“得了吧,你先想办法找个二手女将管管你的臭嘴吧!”胡修禅也打击他道。
“我是好心好意的啊!”吴留根急赤白脸道:“怎么滴,你们分不出好赖人?我这心拔凉拔凉的了……”吴留根被伤到了,他不由得感慨万千:“我好人没做成,却被误会了,走了——”
吴留根摔门而去。
阿龙哥眼看机会来了,便道:“沙纤婼,你这几天就不要太辛苦了,劳烦胡婶儿您多多费心,照顾好她,手头的事儿,缓缓再说吧,实在不行,我和任建明说一下,从村里调一个人来协助您盘点尾料库。”
“我谢谢你唻!”胡修禅阴阳怪气的道:“我这仓库,就数你最熟悉了,你怎么不自己来盘?村里的人懂个屁!你来吧!我也好收拾收拾铺盖卷儿滚蛋……”
阿龙哥没做声,他不能上当。不好听的话,只会越说越多,没必要费心与之周旋。他知道胡修禅恨自己首先动了独属于她胡修禅的蛋糕,当初钱益明就提醒过自己不能动的,无奈盘点尾料库、整顿食堂和涂装车间是解决所有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工资收入问题的关键,这事儿搁谁也得这么干。况且这也是管理出效益的集中体现。这个举措,早晚有人提出来,只不过自己必须首先拿尾料库开刀罢了,当初安排沙纤婼做顾问委员会的文秘并实际协调工作,也是出于弥补对方阵营的考量……
同时,他也知道胡修禅为了沙纤婼的用心良苦,无奈自己必须保持初心,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有自己的傲骄,有自己的坚守,任是谁也不可以左右他的坚守的!
尽管阿龙哥如此表现得木头怂样儿,沙纤婼也不由得暗自感慨道: 这场意外,让阿龙哥和我之间的关系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这也是命运的一次特殊安排,祈愿我们在这纷纷扰扰中,更加靠近彼此,共同走向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也充满希望的未来。
“姨娘!”沙纤婼连忙打圆场道:“你想多了,阿龙哥有他的考量!假如不首先拿尾料库开刀,涂装车间和食堂方面不服气怎么办?越来越多的退居二线的老同志怎么办?难道要阿龙哥拿销售和售后开刀?换作你,你敢不?为了实现良性可持续发展,阿龙哥以身入局,我们再不配合,阿龙哥只有自己卷铺盖走人了呀……”沙纤婼眼睛红了,声音也颤抖起来,只见她悲催地朝向阿龙哥道:“阿龙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姨娘一定会尊重的!姨娘身在局中,自然没有我们旁观者看得透,你是在帮她,帮她守住最后的荣光!也在帮我,帮我积累继承和驾驭家业的实操能力啊……”越说,沙纤婼的声音越是哽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胡修禅心中一颤:辛好吴留根刚刚走了……不然,糗大了……
阿龙哥眼看沙纤婼替自己打圆场,又是高兴又是失望。高兴的是~沙纤婼竟然也能够默契配合自己,而且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失望的是~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不和谐气氛,恐怕彻底泡汤了~本来,还指望通过运筹,借用沙胡阵营对自己的误会,彻底撕开自己与沙纤婼的情感纠葛呢!
“阿龙哥!”胡修禅惭愧至极的道:“你用心良苦,是我误会你了!”说罢,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从未开封的工装袋中挑出一套尺码和阿龙哥相符的工装道:“你也换上吧,刚刚是我小心眼儿,没给你拿工装换上,可太对不住你了!”话音未落,一双熬夜通红的眼睛更加红了,泪花在睫毛处直闪。
“不用了,不用!胡婶儿,我都捂干了。”阿龙哥道:“好好的一套工装,我不按规矩领用,随便穿个一两次,哪怕洗得再干净,叠得再齐整,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的,不等于落人口实?去年那场大雨,在你这儿,我已经坏了一次规矩了,下不为例啊!”
“你这孩子!唉!我说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儿的呢?假如车间里有人知道是你阿龙哥试穿过的工装,他们谁有福气领到了,还舍得穿?可不得供起来哦……”
“姨娘!”沙纤婼笑道:“你这是什么逻辑啊?!阿龙哥的意思你不明白?寒着就寒着了呗!多大点儿事儿?大不了,我陪他,又不用你照顾……”
“你个鬼丫头!”胡修禅心中一喜:“什么事儿到你们这儿,都能够坏事变好事儿!这才年把的辰光,你是越来越像阿龙哥喽!”这才好端端的感慨了一番,屁股一转,胡修禅倒又惆怅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长命,替你们带带孩子哦……”
“姨——娘——!”沙纤婼娇羞道:“这是哪儿跟哪儿呢?!可不许吓着阿龙哥啊,把阿龙哥吓跑了,你赔我!”
“你个鬼丫头!”胡修禅好笑道:“我到哪儿再弄个赔你?!都年把辰光了,你自己都不争气,要不是我那老姐喜欢阿龙哥,我才懒得管你呢!”
“不管拉倒!”沙纤婼调皮道:“舅舅管,舅舅也喜欢阿龙哥,上次你和舅舅偷偷说阿龙哥针对你,首先拿你的仓库开刀,舅舅还说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呢!足可见阿龙哥在舅舅心里的份量!”
“可是,唉——”胡修禅揪心的道:“下完了我这步棋,阿龙哥就已经不可能是你的阿龙哥喽!”
沙纤婼一惊,连忙道:“怎么可能呢?!你胡说!”话音未落,一脸的愤怒,她朝向阿龙哥央求道:“阿龙哥,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她声音越来越大,活像个撒泼的小娃娃,就是要赖上阿龙哥了。
“不要多想!”阿龙哥安慰道:“顺其自然吧!”顿了顿,阿龙哥双手扶着沙纤婼的肩膀,温婉和煦又认认真真的道:“我们的人生,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性。但是,只要我们一心向善,懂得主动替对方考量,自然可以通过成人之美而达己所愿!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们都会好好的!放心吧!”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呀!”沙纤婼大哭起来:“为了天天看到你,我都辍学了,为了走进你心里去,我买了好多好多的心理学方面的书,包括你要我读的汉斯·格罗斯所著的《犯罪心理学》和戴维·迈尔斯所著的《社会心理学》、还有中国工业企业管理教育研究会编写的《工业企业管理》、 厉以宁的《经济与改革》,还有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冯梦龙的《智囊全集》等等,我如看天书一般,也都坚持在看……”说着说着,她指向她和胡修禅睡的那张床的床头柜:“都在那儿呢!你要是走了,我所有的苦就白吃了都……”她继续大哭。
阿龙哥侧过头一看,果然!这丫头果然用心良苦啊!
“唉!我们早晚得分开的!你姨娘说得没错,下完了这步棋,是时候说再见了……”阿龙哥也感慨万千道:“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名过客,不值得你这样挽留的!你会有更美好的未来,但是,你的未来中,指定没有我……”
“阿龙哥!”沙纤婼嗓子都有些哭哑了:“我不想说再见啊!我不想说再见啊!我不想说再见啊!阿——龙——哥——,我的阿龙哥哥啊——”
然后,一口气没上来,就瘫软在了阿龙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