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若琴弦》:从无字中读出字来

乾陵,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合葬陵,它的前面立着一个硕大的无字碑,是用一块巨石雕凿而成,上面却没有雕刻一个文字,显得更加庄严肃穆。正因为无字却引出更多的猜测来,引出更多的文字来,不同的人,站在这无字碑前大约都会看出不同的字来,褒贬自在不同的人心间,相同的是都不能忽略她的时代,不能忽略她曾经的存在。

史铁生的小说《命若琴弦》中也有一张无字的纸条,这个白纸条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我们去探索生命的价值和活着的意义。这是一个并不曲折的小故事,但却非常触动心灵,激发我们对生命的深刻的思考,我们究竟应该怎样活着。

七十岁的老瞎子和十七岁的小瞎子,带着三弦琴,走街串巷,以说书为生,当老瞎子弹断第100根琴弦时,他从琴槽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纸条来,这是他的师傅留给他的,在师傅的话中,这个小纸条上写着眼睛复明的秘方,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带着这个小纸条去抓药时,却被告知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老瞎子立刻就泄了气,病倒了,活着似乎也没了意义。但想到自己的徒弟还要活下去,他还是艰难地回来了,用师傅骗自己的同样的方式来骗自己的徒弟,你需要拉断120根琴弦,这个药方才管用,才有机会看到这个多彩的世界。

人必与这命运做抗争

我不能选择我的命,但我可以选择如何活着。老瞎子在知道纸条上没有一个字时,就知道自己被骗了,而且是被骗了整整一辈子,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再也看到这个世界的模样了,但他依然选择了以同样的方式骗自己的徒弟活下去。

小瞎子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干嘛咱们是瞎子!”师傅回答 “就因为咱们是瞎子。” 存在主义大师萨特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这一个“干嘛”充满了多少不甘,多少委屈,多少对命运的不满。命运的无常在这师徒二人身上充满了悲怆之感。“就命运来说,休论公道。”

其实很多人都一样,你不能选择你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你不能选择你自己的模样,上天给你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你都得接受。史铁生曾经在《宿命与反抗》中说过:“所谓命运是人难以改变的,人只能在一个规定的条件下去发挥人自身的力量,这种规定的情境就是宿命。”但是还是可以发挥自身的力量,去与命运做一番抗争,就像老瞎子明知道药方只是一张白纸,可是他仍然要给小瞎子希望,让小瞎子去与命运做出抗争,在这茫茫天地间活出一个独特的自我来,上天只要给了我生命,就不能白白辜负了,就得把每一天都过好。

过程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草帽起伏攒动,匆匆忙忙,像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每人带一把三弦琴,说书为生。”《命若琴弦》的开头这样描述两个人,“无所谓从哪里来,也无所谓到哪里去”,只是不断地漂流。

我们自然都想追求一个美好的结果,但我们更享受这追求的过程,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往往在这过程中彰显出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我们当然更要欣赏这生的过程,在这过程中有成功有失败,有泪水有欢笑,但这每一天都属于我们,这每一天都记录着我们成长的轨迹,都是我们的人生历史。当我们把这过程中的每一步都走好时,结果一般也不会太差,当我们享受这过程中的点点滴滴时,也许就不那么太在意结果了。

“过程!对,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史铁生在《答自己问》中这样写到。

活着的动力在于希望

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心不死,心不凉,心中有希望,有奔头,那每一天都是充满活力,充满快乐的。最怕的是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方向,没有了向前奔跑的动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100根或120根就是老瞎子和小瞎子活下去的动力,有一天可以睁眼看见这多彩的世界就是他们日复一日弹奏表演的动力。有了希望,再苦再累也不再怕,哪怕数九寒天依然奔波在路上,哪怕风雨兼程也不停止脚步,这大约就是活着的意义,这大约就是希望的魅力。

踏着追逐希望的脚步,在一天天的努力中渐渐与命运和解。正如老瞎子当年临终时的遗言:“咱的命就在这琴弦上,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就够了。”

我们对小说中师徒二人的命运充满深深的惋惜,为什么偏偏就他们遇上了,为什么也没也治愈的希望了。但我们在二人是命运中似乎又看见了一缕阳光,看到了他们充满希望地沉浸在这日复一日的弹唱中的简单满足。身体虽然有所残疾,但他们的精神是健康的,在一曲又一曲的弹唱中给他人带去快乐,也渐渐走向自己心中的希望,谁又能说这样的生命不是充满意义呢?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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