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胜家近日狂风暴雨般的生活，今天终于风平浪静。女儿多多带着亲生母亲回到苏州。
01
四天前，志胜老两口正在吃午饭，在苏州工作的女儿多多突然回来了。老两口很吃惊，连忙问“今天不是周末，也没提前打电话，怎么冷不丁就回来了？你和小丁闹矛盾了？”小丁是他们的女婿。
多多摇头说不是。刚开口说话，泪水夺眶而出。她哭着问“我不是你们亲生的，谁是我的亲生父母？”
老两口一下子懵了。34年了，他们无数次的打听多多的亲生父母，但就如石沉大海，半点消息也没有。现在谁告诉了她消息？
老伴吃惊的问“你听到什么了？” 多多哭着说，前几天有个50多岁的妇女，一天三四次的到她超市，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心事。一天下午3点多，她看见超市里没有顾客，在付款时突然对她说“女儿，对不起，我是你妈妈。”
多多吓了一跳，忙说“阿姨，你认错人了”。谁知她泪流满面地说“我没有认错人，你就是我女儿”。接着她说出志胜的名字和多多的年龄。多多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随后把她推出超市，让她快离开。她边走边说“我真是你妈妈”。
多多想起小时候偶然听到大人们的谈话。有一次，她去找好朋友平儿玩，无意听到平儿妈妈说“多多都七岁了，她父母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难道他们不想孩子吗？”看见她来了，平儿妈妈把话打住了。
那时多多认为她们胡说，没放在心上。因为爸爸妈妈疼爱她，给哥哥买衣服，她也有。哥哥上学，她也上学。家里有好吃的，她多吃，哥哥少吃，妈妈总是让哥哥让着她。后来，她结婚时，妈妈给她的嫁妆比同龄的小伙伴多很多，她怎么能不是亲生女儿呢？
老伴听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苦苦寻找的人出现了。她搂着多多的肩膀说“找你的人，应该就是你亲妈，你不是我亲生的。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谁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别难过，我说说你怎么来到我们家的。”
02
三十四年前，志胜是村支书，他们家只有一个男孩。那时，计划生育政策明确规定：家里有一男孩的，不准生二孩。
十二月初八的早晨，天刚蒙蒙亮，老婆打开大门，发现门口有一个红色的小被子，里面裹着小孩。她赶忙抱起来，孩子没哭，黑黑的眼睛瞅着她，咧嘴一笑。她一下子喜欢这孩子。
可是，她们犯难了。志胜是村支书，如果收养这个孩子，他以后怎么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怎么给孩子注册户口？虽然喜欢，他们也不敢收养这个孩子。最后，夫妻俩抱着孩子去了镇计生委办公室。镇上领导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先喂着，找到孩子父母再说。就这样，他们收养了这个孩子。不知道具体生日，就把抱进家的日子十二月初八定为生日。因为无意多了个孩子，希望她以后幸福多多，所以取名“多多”。
开始几个月，夫妻俩四处打听最近谁家怀孕生孩子了。可是令他们失望的，人家的孩子都在家。很快，多多一岁了，他们也没打听出任何消息。
一天，志胜的好朋友志远大哥说，全村这么多人家，单单送到你家门口，说明这孩子和你家有缘，找不到就算了吧。谁家父母不心疼孩子，把孩子送人，可能迫不得已吧。
他们夫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很长时间没再找多多的亲生父母。
一眨眼，多多六岁了，白白净净的，很讨人喜欢。这时，她们怕失去多多，害怕多多亲生父母找来，整天提心吊胆的。可是一直到多多上大学，也没有人来认孩子。
大学毕业，多多留在苏州，在当地找一男朋友。结婚前，志胜夫妻俩认为多多要结婚了，他的亲生父母是否会来相认。可是直到多多结婚那天，依旧没有人相认。
他们有时甚至想，难道多多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否则过了这么多年，多少应该有点线索吧。这几年，夫妻俩一直默默寻找，希望给多多一个交代。没想到亲生妈妈真得找来了。
03
多多回来的第2天，她正坐在院子里和爸爸妈妈聊天。一个女人进来，多多的脸色大变，低声对妈妈说，“你看她跟来了。”
志胜媳妇回头一看，瞬间愣住了。她是志远大哥家的女儿晓涵。已经三十多年没回来了，她怎么能是多多的妈妈呢？
还没来得及说话，晓涵扑通跪在志胜夫妻俩面前，泪流满面。
原来，晓涵十六岁那年春天，班级组织春游，她和暗恋的男生分一组，晚上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回到学校，晓涵忙着复习准备中考，也不好意思和暗恋男生说话。男生好像忘记发生的事，从不和晓涵说话。
一段时间，晓涵发现一直很准时的月经没来，她很高兴，可以少受一次痛经折磨。因为每次来月经，躺着也痛，坐着也痛，好像生场大病。
第二月，月经还没来，她偷偷去书上查，知道自己怀孕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和别人说，即使暗恋的男生。她独来独往，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别人看见她肚子大。
她天天翻书寻找流产的方法。书上说，怀孕不能提重东西，放学回家，她给家里提水浇菜园，一趟又一趟。书上说，不能跑步，她就拼命的跑步，最长的一次，她跑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累得爬不起来。晚自习放学后，趁晚上没人看见，她爬树，希望从树上下来，把肚子的孩子磨掉。可是孩子就像粘在她肚子上的虱子，怎么也弄不去。
时间越长，她越害怕。上课无心听讲，下课不敢出去，课间操，她撒谎说头疼。
天热了，不敢穿夏天衣服。整天裹着个肥外套。妈妈气得骂她。无数次，她想死去。可是一想到爸爸妈妈难过的样子，她又犹豫了。
最终，中专和重点高中都没考上，她落榜了。
一天，她的肚子里孩子开始动了。她实在没有办法，跪着告诉妈妈。爸爸狠狠地打她，问她是谁的孩子。那时暗恋男生已经考上中专，父母怎么打骂，她都没有说出男生的名字。
04.
随后，父母把她关在家里，不准出门，直到秋收结束。有一天早晨，天还没亮，爸爸带着她去了哈尔滨的妹妹家。晓涵一直住在姑姑家，直到孩子出生。
孩子出生五天，爸爸来把孩子抱走了。前几年，晓涵从来不敢问爸爸孩子送哪里了。
生完孩子，爸爸不允许晓涵回家。反而把她的户口迁到哈尔滨附近一乡下亲戚家。逼迫她在东北复读一年，最终，她考上师范，毕业留在哈尔滨，在当地一所小学当老师。
刚毕业那几年，她不敢恋爱，不敢相亲，恐怕别人知道她生过孩子。父母和亲朋好友一直催婚，直到二十七岁那年才和一位同事结婚。别人都说，她俩不般配，只有自己知道，这样可能不被嫌弃。
婚后第二年，儿子出生。丈夫对她很好，基本包揽家务。东北天冷，冬天从不让她做饭洗衣服。孩子聪明听话，成绩优异，考上南京大学。她生活地很幸福。可是内心深处，她很想念女儿。
年轻时，看到小女孩就会不由自主的想“我女儿在哪里？她养父母疼她吗？”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下来。
参加婚礼，不由自主想象女儿穿婚纱的样子？在大街上，看见母女有说有笑的挽着胳膊逛街，常常羡慕地跟在身后走一段路。
年龄越大，思念越多。有时难过的睡不着。几年前，为了方便照顾父母，晓涵把他们接到哈尔滨。很多次，她偷偷地问爸爸孩子在哪里？结婚了吗？生活得怎样？
爸爸看看她，爱怜的说“不用担心她，你好好过日子吧”。有一次，爸爸被问急了，直接告诉她“孩子大学毕业留在苏州，和当地一小伙子结婚了。家里有一家大超市，有一儿一女，生活得很幸福。以后不要再问了。”
以后，再问，爸爸也不说了。
05
去年夏天，儿子大学毕业，全家自驾游去草原，在路上发生交通事故。两个月后，她醒来得知，丈夫和儿子当场去世。几个月来，她如生活在梦中，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是儿子和丈夫的身影，她无法接受他们离开的事实。终日以泪洗面，她实在没有勇气独自活在世上。几个月后，她选择在发生事故的大桥上跳河自杀。谁知被路警救起。
醒来时，老泪纵横的父母拉着她的手说“你走了，我们咋办？你要好好活着，去苏州认你的女儿吧。”
爸爸把从老家找到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给了她，让她去试试。
就这样，她来到了苏州，她不敢打电话，也不敢靠近女儿。她怕打破女儿平静的生活。跟着女儿去幼儿园接孩子，跟着她回家，看着她在超市忙前忙后。有时看见她累地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她真想上去抱抱女儿。
在来到苏州远远的看着女儿，过了半个月才敢走进超市买东西。她不敢相信，这就是34年前被抱走的那个孩子，可是女儿的脸上分明有暗恋男生的模样。
有天下午晓涵看见超市里没有顾客，她鼓起勇气去认女儿。
06
志胜老伴这时才想起，前段时间，邻居说在东北的志远大哥想要多多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所以哈尔滨的亲戚想去苏州，知道多多在苏州，希望能找到多多帮忙。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晓涵去了哈尔滨再也没来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认多多。为什么每次致远大哥，给多多红包时总是那么大方。原来，她一直看着多多呢。
晓涵流着泪，多多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送走晓涵，姑姑告诉多多“我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发生在咱家。当年，你刚出去五天，志远大伯做三天两夜的火车带你回来，多不容易。挑中我们，把你放在家门口，多不容易。你想想，这么多年看着你，也不敢相认。还有你妈妈，这么多年，不知道孩子在哪里？生活怎样？除了和父母说说，其他人都不能说，心里有多苦？现在，她家人都走了，她这么可怜，你给她机会来疼你，多个人来疼你多好呀。
昨天在饭店，姑姑姑父召集亲朋好友庆祝多多找到亲生母亲。泪流满面的晓涵紧紧抱着多多，久久不愿意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