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苏轼 《自题金山画像》
此诗为苏东坡在其生命的最后阶段,以自嘲的口吻,贴切真实的概括了自己坎坷曲折的一生,叫人读罢神伤。不过,诗中寓庄于谐,自我调侃的韵味,又令人看到了那历经磨难,几多沉浮,但永远不失豪放诙谐快乐的苏东坡,这位宋文化孕育而出的旷世奇才,到底是无所畏惧,秉性难改的乐天派。苏轼为人善良正直,为文自然奔放,为诗清新豪健,为词则豪放旷达。这让他深受世人喜爱,当然,其纵横才气也招致了一众小人的嫉妒恨,他们一次次将苏轼拉入政治漩涡,恨不能除之后快。对此,生性豁达的苏轼也只是一笑置之,而后依旧故我的吟诗作诗,唱着“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大有光风霁月之胸襟。苏轼诗词文俱佳,是杰出的诗人、作家,但细读《苏东坡传》发现东坡居士除吟诗作赋外,还有许多绝活,像烹饪、酿酒、瑜伽、炼丹.....,而其中不少正是他在流放地或贬所创制的。君看,无论境况如何,无论身在何处,苏东坡永远是苏东坡,永远善于发现生活的乐趣。《苏东坡传》出自国学大师林语堂之手,此经典传记与《李鸿章传》、《张居正传》、《朱元璋传》并称为中文二十世纪四大传记。书中作者以轻松的文笔将苏东坡的人生轨迹、价值观、哲学态度娓娓道来,再现了有血有肉,多才多艺的苏东坡,同时,讲苏东坡那超脱于蝇营狗苟之上,自看光风霁月的襟怀展现于读者眼前。1.上万言书,惹怒王安石,出任杭州通判
提起王安石,绕不过“王安石变法”,变法本意为富国利民,却因用人不当,举措不当以失败告终,变法虽然失败,但因变法带来的党争却笼罩着整个北宋王朝,也笼罩了苏轼的一生。苏轼与王安石可谓是狭路相逢,二人政见不合,王安石热衷变法,苏轼则坚决反对。变法后给老百姓带来的弊端,苏轼看在眼中,不吐不快,故此给神宗皇帝上了万言书,直言变法之弊,如此激怒了王安石及小小之辈,小人们开始兴风作浪,诬告苏氏兄弟滥用管家卫兵,偷运私盐,对御史的弹劾,苏轼置之不理,上书自请出京就职。不久,携家眷就任杭州通判。“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杭州之美赢取了苏轼的芳心,在杭州,办公之余,他常常泛舟西湖,吟诗作赋,与歌妓高僧为友,玩得不亦乐乎。此外,在杭州的苏轼也结识了不少佛门高僧,像佛印、惠勤等,与佛门结缘,不过此时他尚未潜心研究佛学,直到黄州后才真正钻研。2.“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苏东坡以执笔为文为乐,但也是忧国忧民的好官。杭州时,他并未沉浸在湖光山色中,变法带来的负面影响,老百姓更加糟糕的生活,让他忧心忡忡,故而将不满之情抒发与诗句中,有挖苦权贵的,有蔑视官场的,这却给他招来横祸,小人们将其诗作收集整理,从中断章取义,诬陷他“蔑视朝廷”。最终苏轼被“传唤进京”,送进御史台的皇家监狱,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因皇帝惜才,亲友搭救,小人愿望落空,案子以将苏东坡贬为黄州团练告终。“乌台诗案”后,苏东坡死里逃生,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他为诗为人的风格在悄然转变。为诗由原来的豪健清雄转为平淡自然,为人则由不吐不快转变为对内心的追寻,寻求安宁,他转向佛教,这让他其后期带有佛教思想的色彩。黄州小镇,苏轼不但亲自务农,还擅长做菜,兴趣来朝时自制菜谱,他发明了东坡肉,东坡汤,虽是被贬,但生活却是自在惬意,像极了东晋时的田园诗人陶渊明。因为钻研佛道,苏轼又对瑜伽和炼丹术产生兴趣。在《苏东坡传》里,作者提到苏轼修炼瑜伽术的心得体会,他追求的是内心的真理,而非感官体验,同时也排除了瑜伽中弯腰曲背的一些特技动作,增添了吞咽唾液,还将此法推荐给好友张方平。此外,苏轼研习炼丹,不过对于追求长生不老,他并未着迷,个人看来只是寻求内心安慰的一种方式吧。3.新党当政,章惇迫害,被贬惠州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苏东坡躲避政治,政治偏要找他,他躲避小人,小人却日夜纠缠。哲宗当政时,起用章惇为相,恢复神宗时期的新政—王安石变法,新党当政,那些曾经反对变法的文臣自然受到清算,甚至连已经入土的司马光、吕公著也不放过。章惇是苏东坡的“老朋友”,二人交好时,苏轼曾预言,此人做事果断狠毒,得势后定包容他人。如今章惇果然得势,鉴于曾被旧党压制的经历,他岂有不报复之心,他贬低四朝元老文彦博、流放吕大防,连梁焘的尸身都不准运回故里安葬,歹毒之心可想而知。章惇为相后,先开刀的第一人竟是自己的“老友”苏东坡,或是嫉妒其才华,或因苏是旧党,他毫不留情将苏轼撵到千里之外的岭南。年近花甲的苏轼就这样跋山涉水一千五百里到达惠州贬所,好在此刻他内心一片安静,无忧无惧。到惠州不久便恢复了“自我”的潇洒,岭南的新事物让他好奇,在此他发明了烤羊脊,供农民插秧用的“浮马”,还玩起了酿酒术,自制橘子酒和松酒,不过对酿酒苏大人的确是外行,据传人喝了他酿的酒,会出现腹泻症状,我猜他当年听到此事已定会捧腹大笑吧,这才是可敬可爱的苏东坡啊。4.章惇穷追不舍,苏轼最后被贬儋州
苏轼的自得其乐,让其政敌恼火,为了发泄再次将其贬谪—海南岛。当时海南岛人烟稀少,气候潮湿多雨,对于年老的苏轼可谓是肉体的折磨。面对磨难达观的他,依然苦中作乐,岛上没有食物便自煮苍耳充饥,没有笔墨也可自制,空闲时又到乡野采摘草药,忙的悠哉悠哉,让章惇一群小人看得眼红却又无可无奈。徽宗称帝后,苏东坡被特赦,他又离开儋州北上,途径徐州时因病去世,享年六十四岁。“苏东坡是一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性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可是这些也许还不足以钩绘出苏东坡的全貌……”《苏东坡传》
苏轼,仕途坎坷,屡遭贬降,但他却活得快乐,活的无所畏惧,活得充实富足,他尽情享受人生,享受生活,决不允许自己丢失快乐。他虽已去,但留下的不仅仅是名字、诗作,还有不屈不挠的精神和达观的人生哲学,亦如作者在《苏东坡传》所言心灵的喜悦,思想的快乐,才是万古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