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厕所里的红衣男尸


<一>

晨光微熹,远处的山头上弥散着淡淡的烟雾,林间树头上小鸟儿唧唧啾啾地跳来跳去,整个安平镇都沉浸在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中。

阿时婆用寿盏端着米,嘴里啧啧地唤着在院子里乱跑的小鸡。听到呼唤,那一团团黄色的小绒球迈着小碎步,滴溜溜地跑了过来。她手一扬,盏里的米在空中划出一个扇形,淅沥沥地落地。

喂完鸡,阿时婆走到墙角,拿起搭在架子上的黄色马甲穿上。睡在走廊上的黄狗翻了个身,利索地站了起来,几步跑到阿时婆的身边,黏黏腻腻地围着阿时婆打转。她右脚轻轻地踢了一下黄狗,笑骂:“你这崽子,一天到晚喂不饱,看门也看不好,养着你也没什么用,等开了冬,宰了你烧锅子吃。”

黄狗吐着舌头,亲切地往阿时婆的身上扑。阿时婆拍了拍狗头,进屋端了一碗用菜汤拌好的凉饭。“吃吧,吃吧,也不知道你还能吃几顿了。好好看家,我出门了。”黄狗嗷了一声,扒在盆里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阿时婆十九岁嫁到平安镇,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十多年。别人都说阿时婆命苦,年轻时丧夫,老来又丧子,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孙子拉扯长大,这么多年来没享过一天福。

“阿时婆,这么早就来收垃圾啊?”穿着花睡衣的女人站在房顶喊道。

“唉!趁着日头没得出来弄完,不然等会子热脱了皮。”阿时婆三两下把门口的几个袋子扎好口,麻利地往车后面一扔。

站在房顶的女人拎着衣服的两边,双手一抖,发出哗啦一声。“热得了,你这么大年纪作什么不好好享福,你大孙子不是在外面上班吗,每个月都给你寄钱吗?”

阿时婆拍拍手,坐上车。“劳碌命啊,趁我还能动,能挣点就是一点啊。”

“嗨……你就是多烦神。”

“不讲了,不讲了,还有几家要收呢。”阿时婆摆摆手,开着车走了。

日头渐高,明晃晃的日光散发着灼热,好像是一壶放在炉子上的水,由温凉到开始沸腾。阿时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剩最后一个点的垃圾了,收完这个,她就可以收工了。

车子停在二街的公共厕所旁,这个厕所是镇上的老厕所了,现在来这儿的人不多,阿时婆每个周三和周日来收一次。

阿时婆扫视了周围一眼,没有什么人,显得蛮荒凉的。她从座位下拿出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风穿过厕所旁的夹道,发出呼呼的声音,阿时婆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忽然她的身子在门口定住,然后猛地向后退,摔倒在地上。她死死地闭住双眼,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嗓子里呼哧呼哧地发不出声音,她急切地想站起身,可腿一软又摔倒了地上。

她张惶地爬起身,拔腿向外跑。“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阿时婆一路跑一路喊,住在不远处的几家人听到喊声,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阿时婆。”最先跑过来的人扶住阿时婆的身子,问道。

“厕…哈…哈…”阿时婆上气不接下气,张着口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有人等不及了,跑到厕所那边去查看。惊恐地叫声三三两两地从那里传了出来。

女厕所的悬梁上挂着个男人,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衫,下体裸露着,被割掉的男性部位还在往下滴着血,滴落的血顺着地面的弧度流满了整个厕所间。外面的风从前面的通风口吹进来,尸体在空中晃晃悠悠,男人面目狰狞,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墙面。在场的人,看着厕所间的场景,无一不头皮发麻,背脊生凉。

<二>
一缕日光穿过厚厚的枝叶,照在红褐色的围栏上,青灰色的屋檐下挂着一串铜铃,微风掠过,发出阵阵清脆绵长的音律。

阿时婆佝偻着身子,站在堂屋中央。“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对着香案上的菩萨虔诚地鞠了三个躬,然后一颠一颠地走上前去,把香插进香炉里。

做完一切,阿时婆扶着香案,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袅袅轻烟升起,阿时婆叹了口气。“都是作孽啊…”

忽然黄狗在院子里凶狠地叫了起来,阿时婆缓缓地站起了身,喊道:“崽儿,叫啥呢?”

“有人在吗?”门外有人问道。

“谁啊?”阿时婆拍拍黄狗的头,黄狗哈哈地吐着气,围着老太太转了两圈。

“老太太,我们是安平分局刑警队的,前几天不是发生了一起命案嘛,我们到您这儿来了解一下情况。”

“哦,好好,你们等一下啊。”阿时婆移到门前,透过门间缝隙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外。阿时婆双手在衣角上擦了下,拉开了门。“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老婆子腿脚不行啦。”

“没事没事,您慢点。”女警官上前扶着阿时婆的手臂,几个人就进了院子。“我叫程英,这个呢,是我们队长,江津。我们俩都是都是安平分局刑警队的。”

阿时婆抓着女警官的手臂,不住地点头:“哦哦哦,都是警察啊。”

女警官拍着阿时婆的手,安慰道:“老太太,您别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您当时看到什么就和我们说说。”

说话间,阿时婆领着两个人在厨房边的阴凉地儿坐了下来,黄狗抬头看了一眼,窝在墙角边打哈欠。

“警官啊。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啊。”

刚坐下的两人连忙摆手,上前拉住阿时婆,“不用了,不用了,婆婆。”

“要的,要的,这么热的天,喝口茶凉快凉快。”

程英站起身,扶着阿时婆,“哎,你腿脚不方便,我来帮你。”

“好好……”

厨房门口有个门槛,程英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扶着阿时婆,帮着她过门槛。“您是一个人住吗,没子女照顾您啊?”程英随口问道。

阿时婆摆摆手:“唉…儿子去的早,没过头七,媳妇就跑了,还有个孙子在北京上班,离
得远,回来一趟也不方便。习惯了,那要什么人照顾。”

“那您老人家也不容易。”两人回到一开始坐的地儿,“不说这些伤你心的话,哦,对了,您昨天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我去收垃圾啊,哦,那个厕所是个老厕所了,平时没什么人的,我就一个星期去收两次,昨天不就正好过去嘛,哪晓得就遇上这种事情啊,吓死人了,警察啊,你是不知道,我现在一想起来,这心还在扑腾扑腾跳呢。”

“那您在现场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一直没说话的江津问道。

“特别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哎哎,我也记不清楚了,我当时都被吓懵了,哪里还能注意到什么东西?”

“婆婆,你认识死者吗?”

阿时婆点点头,“认识,唉…也是作孽哟,是老孙家的小儿子,三宝,他大名叫孙泉…孙泉什么来着,我都给搞忘记了。人老了,不行了。”

“孙泉杨。”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阿时婆拍着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您知道他和什么什么人结过怨吗?”

“结怨啊……三宝以前在外面上大学的时候,杀过一个人。”阿时婆忽然凑到两位警官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杀过人?谁?”江津追问。

“他们学校的一个姑娘,当年闹得还挺热闹的,坐了七年牢,刚放出来没多久呢,就出事了。”

“那姑娘是哪儿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时婆摇摇头说道。

<三>
从阿时婆家出来,日头已经偏西,可暑气还没有散。小镇上的居民打着扇子,端着饭碗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谈着。程英和江津并排走在小道上,“会不会是和当年那起案子有关?”程英说。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死者死相极其恐怖,死前受过虐待,这看着就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那我今晚了解一下当年那件案子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嗯,明天再叫死者家属去一趟局里,和他们好好聊聊。周围再走访看看,看有没没有目击者”

“好。”

江津和程英回到警局的时候,孙泉杨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孙泉杨的体内检测出了乙醚,死者颈部有两道索沟,一道较轻,呈水平状环绕颈部;另一道较明显,在两耳后上升而消失,死亡为机械性死亡。死者身体多处擦伤,肩胛部位表皮剥脱,皮下肌层出血,生殖器官缺失。

“凶手的手段太残忍了,没什么深仇大恨还真做不出来啊。”几近凌晨,刑侦办公室里的灯火依然亮着,白色的幕板上,投射出法医鉴定时拍的照片。队里刚招进来的实习生赵蒙,硬着头皮开了一晚上的会,这会儿捂着嘴坐在后面干呕。

“这才哪儿和哪儿,以后这种事情多得很。”程英拿着文件夹敲着赵蒙的肩膀戏谑道,转眼看到江津从隔间出来,拍了拍赵蒙的后背,走开了。“江队,我查了下,孙泉杨在大学期间杀得那个女孩叫方瑜,广西人,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个妹妹,今年十六岁。我查了下票务信息,近期,并没有方家人到安平的记录。”

“孙泉杨的父母那还有透露出什么信息吗?”

“没有。”

“附近走访有结果吗?”

“暂时还没有。”

“孙泉杨的这个案子,凶手手段残忍,这种要么仇杀,要么就是有变态要报复社会,这种案子过几年就会出现一个,还是按照以往的那套逻辑,死者、现场、关系图,一个一个的去排查,总会出现蛛丝马迹的。”江津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都集中过来,“今晚就到这儿吧,大家回去休息一下,都熬了两天了,这么干熬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办公室里的几个汉子立马嚎了起来,“终于可以回家抱老婆睡一觉了。”“老刘,你回家小心点,别被你老婆当成了贼。”办公室里嘻嘻哈哈了一阵,很快就消停了。

六月暮,不到六点就已经天光大亮。赵蒙刷了卡,进了地铁站,这个点地铁站里的人不多,赵蒙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弄着,忽然他指间停顿了一下,微博热搜的第六名是:女厕所红衣男尸。赵蒙心里咯噔了一下,点开一看果然就是他们最近跟的案子。

发微博的是个灵异博主,赵蒙看到时评论已经破万了,评论底下一片神神叨叨的推测,看的赵蒙后脊背发凉。他把微博链接转发到刑侦群里,很快老刘就在群里回复道:“这群瘪犊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同志们挺住,估计局里马上就会下通知了。”“被窝没捂热,就要下炕了。”“同志们,十点办公室开会,迟到的,大家都知道后果。”江津最后丢出的一枚炸弹,结束了众人之间激烈的讨论。

江津一大早被叫到局里开会,局长拍着桌子,“给你们刑侦队七天的时间,务必把嫌疑人抓获,不要给广大群众带了恐慌,给社会带来恶劣影响。”

江津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张军令状,回到刑侦队就开始分组任务。赵蒙跟着江津、程英一起去了安平镇走访现场。距离案发现场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这几年经济发展好了,大部分的人都搬出去了,只剩下三四家还住在里面。江津几个人一家一家的敲门,整栋楼走下来也没收获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几个人从楼上下来,往案发现场走去。临近中午,头顶的太阳照得热烈,几个人还没走进厕所,就听见嗡嗡的苍蝇声。“我靠,这地儿味也太大了。”赵蒙挥了挥手,捏着鼻子说道。

江津没说话,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旧楼,又逡巡了四周一眼,跨过警戒线走了过去。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江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带上,他抬头看着厕所的吊顶,嘀咕道:“凶手是怎么把死者挂上去的了?”

案发的厕所和周围的厕所不一样,这间厕所屋顶离地面将近三米高,中间一根横梁,两面都是斜坡。死者发现时就被吊在了中间的横梁上。

江津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他想到法医的的推测,这里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在哪?死者是在生前被人割下下体的,应该会发出剧烈的挣扎和呻吟声,可却一个目击者也没有,凶手又是怎么把死者运过来的?为什么要把他吊在女厕所里,还要换上红衣服?一连串的疑问在江津的脑子里打转。

就在一切都陷入胶着的时候,警局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四>
天将破晓,一声鸡鸣打破了镇子的宁静。阿时婆开着她的电动三轮车沿路收拾垃圾,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四十多年,这里的每条街,每栋楼她都能清晰的描述出来。

阿时婆把垃圾送到回收站,顺道在菜市场买了鱼和肉。肉铺的老板和她相熟,笑着问她今天怎么买这么多菜。

阿时婆满脸喜庆,咯咯地笑着:“我大孙子昨天回来了,都瘦了,买点菜回去给他好好补补。”摊主一听拍着手说了几句欢喜的话,阿时婆笑僵了脸,脸上的皱纹一抖一抖的。

一路上,阿时婆打算着回家给大孙子做些什么好吃的,越想她心里越是喜庆,她哼着小区,一路慢慢地开回家。刚进了巷子她就听见狗叫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声,手脚发凉,一缕恐惧感从她心头慢慢升起,随着她离家越近,感觉越重。

很多乡亲聚拢在她家门口,阿时婆远远的就听见他们在议论着什么,那一张张脸上表情各异,惊讶的、仇恨的、惋惜的……阿时婆的世界里忽然失去了声响,她跌跌撞撞地分开人群,走到院子里。几名民警抬着一具男尸走了出来,阿时婆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已经闭眼的男人,倏忽间世界全暗了。

阿时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转头看见了上次去她家的那个女警察。

“老人家,节哀顺变。”程英的声音很轻,阿时婆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个傻孩子,傻孩子啊……”

程英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能在旁边安慰着。阿时婆年纪大了,精力也逐渐下降了,她哭累了,红着眼眶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

“我们是接到了林森的电话赶过去的,去的时候他喝了药,已经没有气息了。婆婆你这么大年纪了,要注意身体,林森的事情等您身体好点我们再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程英站在阿时婆的床边低低地说道。

“不用再找时间了,就现在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五>
2006年,方瑜考入了H市理工学院。因为家里还有妹妹和卧病在床的奶奶要照顾,妈妈刘芳霞没有送方瑜去学校,在车站临别的时候刘芳霞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睛嘱咐她在学校不要苦了自己,没钱了就打电话回来,妈妈给你打钱。

方瑜微笑着点点头:“你放心啊,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进站之前她又拍了拍妹妹方琼的肩膀,叮咛道:“好好学习啊,有空多帮妈妈做点活儿。”方琼乖巧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大姐,你要照顾好自己,放假了就回来,我会想你的。”

18岁的方瑜一个人来到H市理工学院报道,站在理工学院的大门口,仰望着那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方瑜想: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以后接妈妈和妹妹离开那个鬼地方。

方瑜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她拉着箱子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地点,夏日的阳光把方瑜的脸晒得通红,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中暑倒地的时候,有个穿着红色马甲的男生过来接过了她的东西。

男生非常热情地带着她去了女生宿舍楼,顺路还告诉她哪里是上课的地方,哪里是吃饭的地方。方瑜安顿好了一切,男生转身就准备离开了。方瑜赶紧拉住他,“学长,留个电话吧,今天谢谢你,有空的时候请你吃饭。”

男生也没拒绝,爽快地报上了自己的号码。一室寂静后,方瑜看着屏幕上林森两个字忽然就笑了。

没过几天方瑜就约林森吃饭,林森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点吃惊,但他也没考虑许多,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晚两人在学校对面的小吃街吃的饭,方瑜长得很小巧,像颗软软的糯米圆子,陷在宽大的椅子里。林森看着小学妹一派天真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一些平时要注意的事项。方瑜乖乖地点了点头。

之后方瑜遇到事情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林森,而林森也不会拒绝,总是巴巴地跑过来帮方瑜解决。两人一来二往,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挑破了窗户纸,就在一起。

方瑜是个特别通情理的姑娘,和她相处总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这也让她在院里的人缘也特别好。好几次林森来外语学院找方瑜,还被几个姑娘警告一定要对方瑜好。林森哭笑不得,指着天保证。

大三的暑假,方瑜带着林森回家见父母,林森紧张了一夜,腹稿打了好几个,临了见了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大脑里一片空白,说话也颠三倒四。那傻样逗得方琼哈哈大笑。

林森在方瑜家待了一个星期,走的那天是方瑜送他去的车站。两人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方瑜坐在林森的左边,林森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毕业咱们就结婚吧。”

方瑜懵了一会,直愣愣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血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喏喏低语:“好的啊。”林森听见了,他挠着后脑的头发傻傻地笑着:“我回去就和我奶奶说。”

2008年的圣诞节,林森拿着自己打工存的钱买了一对银戒,方瑜收到的时候嘴里埋怨他乱花钱,脸上却笑开了花。林森虔诚地给方瑜戴上戒指,方瑜的手指纤长,可是因为经常干活,指腹间都是薄茧。林森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以后我一定给你更好的。”

<六>
2009年5月8日。

这一天是方瑜的生日,林森早早的订好了地方,打算晚上上完课就带方瑜去外面庆祝。几个室友分外积极,同宿舍有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女生把自己刚买的一条红裙子借给了方瑜,还细心地给她化了个妆。方瑜在镜子前臭美了一会儿,眼看时间来不及,拿着书和室友匆匆赶去教学楼上课。

教翻译课的是位从日本来的女老师,为人特别幽默,她的课课堂氛围一直很好。第一节课下课,方瑜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她曲着肘推了推身边的室友郑千惠,小声问她有没有带卫生巾。

郑千惠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在她耳边低语:“你家那位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个时候来?”
方瑜有点窘迫,她红着脸又问了一下,郑千惠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塞到她的手里,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不用了,一会就回来。”方瑜匍匐着腰,快步离开了教室。

方瑜远远的就看见女厕所人满为患,她跑了好几层楼,都是同样的场景。眼看着要上课了,方瑜咬咬牙转身去了教学楼最底层的厕所。这层楼没有教室,走廊里昏昏暗暗的,走起楼来都能听见走廊里的回声,方瑜心里忽然有点忐忑,她加快了脚步冲进了厕所。

第二节课已经过半了,方瑜还没有回来,郑千惠转身小声的和身边的室友嘀咕道:“方瑜掉坑里啦,还是半路跟着林森跑了?”几个室友嘻嘻一笑,打趣了几句就没有再提了。等到下课的时候方瑜还是没有回来,郑千惠帮方瑜把她桌子上的东西一点点收拾到书包里去,“方瑜不会真的跟林森走了吧,书包都不回来收拾了。”

她拎着方瑜的书包,转身对身边的室友说道:“我去厕所看一眼,她没带手机,说不定没带纸这会儿困在厕所了。”郑千惠把他们上课的这层楼的两个厕所都看了一下,没有人。她吁了一口气,嘀咕道:“这两个人这么心急,不是约好了下课吗,课上一半就跑了。”

郑千惠刚下人行天桥,就要到宿舍楼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起来,“千惠,方瑜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林森有些气恼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没有啊,她没和你在一起?奇了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千惠胸口一顿,心跳快了起来,“她第一节课下课去上厕所就没回来,我以为她和你提前走了。”

“走了?没有啊。”

“你赶紧在教学楼的各个厕所里找一下,我现在过去找你。”郑千惠说道,人也拔腿就往教学楼跑。

两个人跑遍了教学楼所有的厕所也没有找到人,郑千惠急得团团转,“她到底会去哪呢?这个教学楼就这么大啊?会不会回宿舍了,她今天晚上说肚子疼。”郑千惠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给室友打电话,室友疑惑地回她:“不在宿舍啊,怎么了?”郑千惠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一下,方瑜不见了,林森在找她。

就在郑千惠挂了电话后,林森突然问道:“她会不会去了下面的厕所。”他这么一说,郑千惠忽然就想起来了,有时候楼上人太多了,她就和方瑜去下面的厕所,她一拍脑袋:“搞不好就去了。”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去了底下的厕所,这里一直都是昏昏暗暗的,大白天都看不见亮光,更不要说是晚上,头顶上的灯忽闪忽闪的,无端的让人心慌。

“方瑜!”郑千惠对着女厕喊了一声,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林森站在厕所门口,郑千惠又喊了一声,顺手推开了女厕所的门。入目的场景令她失声尖叫,厕所里方瑜被摆成了一个“大”字型,她的脸上全是血,身上的红裙被推上了胸脯以上,几乎为全裸的状态。
林森很快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方瑜,他想要站起来,可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止不住的颤抖,双腿也开始发软。他一遍遍叫着怀里的人,可是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七>
孙泉杨杀了方瑜后逃到了上海,在上海躲了两天后他投案自首了,在警局里他交代了自己杀害方瑜的全过程。

孙泉杨是色情读物的沉溺者,有一天在自慰过后,他觉得愈加空虚,书里那些强奸,性虐待的场景忽然跃入他的脑海当中。于是一个念头就在他的心里里慢慢升起。孙泉杨计划了很久,在学校各处隐秘的场所都踩过点。

那天晚上,他正在教学楼底层的厕所自慰,忽然听见隔壁女生厕所里传来了声响,他出来一看是个身材小巧的女生,孙泉杨没有犹豫,上前从后面捂住了女生的口鼻,把她拖进了女厕所。

孙泉杨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他用刀威胁方瑜脱了衣服,对其进行了猥亵。方瑜趁着孙泉杨分神的时候,一把推开了对方想要跑出去,还未跑出厕所,又被孙泉杨逮住,扯回了厕所。

孙泉杨心里很慌张,他一把推倒方瑜,按着她的后脑勺向地上撞击,方瑜越是挣扎,孙泉杨越是用力,他双手死死地掐在她的脖子上,方瑜的挣扎越来越弱,等孙泉杨回过神来,方瑜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场凶杀案最后以孙泉杨被判死刑,缓期执行落下帷幕。方瑜的家人曾经上诉过,但是
被驳回维持原判。

孙泉杨在牢里待了七年被放了出来,林森知道后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犹豫了良久,连夜从北京赶了回来。他的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偷偷地跟踪孙泉杨,两天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用事先准备好的乙醚迷晕了孙泉杨,把他带到了镇上废弃的学校里,慢慢地折磨死了他。

林森给孙泉杨换上了红色的衬衫,又把人运到了厕所里,他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些说法,这样死的人会永不超生。

“那天傍晚的时候,我在巷子里看见了个身影和阿森的很像,当时我没多想,半夜里阿森却忽然回来了,他满身是血,慌慌张张地告诉我他杀人了,我只有一个孙子,他就是我的命啊,我帮着他半夜把尸体运去厕所,挂在横梁上,老婆子是有罪的,下辈子只能投胎做畜生来赎罪。”阿时婆满面泪痕,无助地捶着胸口:“这傻孩子,还是做了傻事,我知道他是不想连累我,可是我一个半截都快入土的人,怕什么连累啊。”

……

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一片漆黑,程英轻轻叹了一口气,晚风夹带的凉意吹得她一哆嗦。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林森的脸庞,干净平祥,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却可以做出那样凶残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有因即会有果,善和恶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许多人的双眼可能都被这茫茫夜色给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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