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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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放牛娃逆袭成作家(二)我是一个放牛娃,一本看不懂的书让我走上“歧途”,一次致命的挫折改变了我的命运!
三
《乡土作家》写的大部分是反映农村生活的文学作品,还有乡土作家成长故事。当我看到高玉宝的故事时,眼前一亮,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
高玉宝因为家里穷,只读了几天私塾,基本不识字。他参军之后,开始写作,后来入选语文课本里的《半夜鸡叫》,就是他那时候写的。
高玉宝不会写字,他想出个用符号代替的办法。比如,“地主”俩字他不会写,他就画一个带小揪的帽子,“公鸡”不会写,他就画一个鸡冠子,“喊”不会写,他就画一张嘴。
过后,他再请教识字多的战友,把画改成字。有一次,他竟然拦住骑马的军长,目的就是问几个不会写的字……
我顿悟到:没文化可以当作家呀!高玉宝基本属于文盲那伙的,与他比,我算是个半文盲,他文盲能当作家,我半文盲凭啥不能当?
我又仔细想了想,当作家基本没有啥成本,只需要一支笔和一本纸,不像当木匠,还需要投资买锯、买刨子、买墨盒等等。
作家门槛低,而且稿费还比较诱人,真是穷苦人赚钱的好项目。这时我想起了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潘承谦。
潘老师是位文学爱好者,上学时,每到周末他都上作文课,作文课上,他鼓励学生好好练习写作,将来当作家。
我认为,只有读书多了才有可能当作家。我预感到我不可能读到初中、高中,也没敢想当作家的事儿。
为了完成作业,作文是写了,可是写得稀里糊涂,与班里几个学习好的同学相比,简直就是一摊儿狗屎。
受高玉宝故事的影响,我向潘老师表达了当作家的决心。也许,世界上所有的老师,都不愿做打消学生学习积极性的事儿,潘老师给我很大鼓励。
他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说,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我把从新华书店换回来的书看完了,没有书看了,就去潘老师家借。他一看我真下工夫读书了,开始认真给我讲文学作品,讲他所了解的作家故事,并且借给我很多珍贵的书。
我记得有柳青的《创业史》、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周立波的《暴风骤雨》等等。
农村晚上总好停电,我点煤油灯看书,小半宿儿下来两个鼻孔让油烟熏得黑乎乎的。赶上有月亮的时候,我就趴在窗台上借着月光看一阵子,写一阵子。这样既省煤油又不影响家人睡觉。
东山嘴刚有一抹白色,生产队出工的钟声就恼人的“当当”响个没完,其他劳力下地干活儿了,我则赶着牛群跟在他们后面。
去放牛的时候,我也不忘揣上一本书。我揣书绝对不是摆样子,而是真的抽空翻看。我在地头的草甸子放牛,牛犊子不老实,到处乱跑。我追来追去,追到了,往一块拢。
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我悄悄钻到树底下看书。其他劳力歇气的时候,围坐在一起,有的摔大小王(打扑克),有的唠闲嗑。
唠闲嗑的唠着唠着就牵扯到我。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尖酸刻薄的说我:“看到没?放牛的看书呢。猪鼻子插葱知道不?那叫装象;家雀下鸡蛋——硬撑屁眼儿大……”
起初,我听了这些风凉话会很生气,气得心都哆嗦。时间长了,我的脸皮也厚了,把他们说的风凉话全当耳旁风。
我想好了,我书念得少,家里又特穷,干不了别的,非当作家不可。
当作家的前提要多看书,多练习写东西。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把写小说,写散文看得过于简单了。
我绞尽脑汁把农村发生的事儿,编一编,“连一连”,再经过几遍修改就寄走了,还专门往大报大刊投,如《人民文学》《十月》《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中山》等。
等到这些大报大刊退稿了,我再把退稿装进信封里往档次低一点的报刊投,做梦都想自己写的东西变成铅字,一夜成名。
买书、买稿纸、买邮票、买信封、买墨水,虽说这些用不了多少钱,但对于我家来说就算过重负担了。
有人用“揭不开锅”形容穷,而我家连一口完好的锅都没有,用的是一口掉一块碴的残锅。
之前,我还能从妈妈腰包里抠出几个准备买油盐酱醋的钱,后来妈妈看我费了不少心血,耽误了不少活儿,一点收效都没有,对我不抱有希望了,因此,不但不给分文,还常常唠叨没完:“你这个败家玩意,高中生、大学生有得是,你念两天半书不白扯吗?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嘚瑟啥呀!”
我说:“我有理想,将来当作家。”
妈妈用手指头使劲戳我的脑门:“儿呀!理想是啥你知道吗?妈今天告诉你,理想就是白日做梦,知道了吧!”
我好委屈,一下哭出了声:“我是男人,我就这么一点理想了,不去做还能咋整?”
一看我哭了,妈妈也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哭了:“你托生这样的穷家,还有啥理想啊?能吃上饭,饿不死就烧高香了……”
我下定决心,要继续走下去,将来即便不成功,能够收获“此路不通”的经验,给和我一样怀揣文学梦想的人一个借鉴,也值了。
我养了一条大黄狗,实在没钱买稿纸了,一狠心把它卖了。卖狗的揪心场面,今天仍历历在目。来买狗的是两个朝鲜族人,他们买狗的目的就是“喝狗肉汤”。
讨价还价之后,来人给到18块钱。我默认了,接过几张纸币。
狗不好控制,买狗人教我逮狗的技法:把麻袋放在地上,狗主人撑开袋嘴儿,往里投块大饼子,狗一钻,袋嘴儿一收,完事大吉。
常言道:狗通人气。我想那是它与人相伴时间久的缘故。
大黄狗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它一反常态地静静站着,我从它那疑惑的目光里看到了质问,又看到了怨恨。
这时,东院一头老母猪从我家的泥墙豁挤过来,寻找吃的。
狗仍忠于职守地冲上去,前爪搭在猪的“后鞧”,利齿啃咬着直拧劲儿的猪尾巴。把猪撵跑,狗又回到原处,还是那样望着我。
我这才发现,狗的眼仁是晶莹的棕黄色,并能映出我的模样:小细脖支着大脑袋。
我自问:能把理想坚持到底,对得起这一条鲜活的性命吗?
那天,大黄狗没有马上进麻袋里叼那块大饼子,而是缓缓走进去的,并转回头一直看着我,直到我亲手把麻袋嘴儿扎紧,它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心碎了,跑到村东的大沙坑里,痛哭一场。
从1979年到1981年,两年多的时间,我写了80多篇小说、散文,每篇我又修改,抄写了3至4遍,加起来足足能装满一面袋子。
我满怀希望投给报刊的文学作品无一“存活”,有的石沉大海,有的寄回了退稿信。
退稿信是铅印的,内容几乎千篇一律,现在我都能背下来,基本上是这样一些文字:您的来稿收到了,已阅不拟刊用,感谢您的支持……
要说一点收获没有也是不对的,报刊退稿的大信封厚厚的,十分显眼,尤其是铅印着xxx报社或者xxx杂志的大名,这些包含厚重文化的名字既庄重又气派,可以说是明晃晃、光亮亮的。
不少人误认为我与这些报刊有联系,或作品已经发表了,为此,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也高看一眼。我急切盼着报刊给我来信,最好信里夹着样刊样报。
然而,我每次接到报刊的来信,用手一摸就确定是退稿。
失望的同时,也不忘装逼——把退稿信故意在村办公室的信篓里多放一会儿,好让更多人知道报刊又与我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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