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段社长问。
“段社长,我给您听一些东西,您听完之后,您一定能更好地管理我们粤星辰日报报社。”李忠行说完,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手机,外放了李忠行先前录下来的关于卫钰菁说要造假新闻的录音。
一条条的,全都针对周容儿——特别是与周卫红一起策划假新闻的过程。
周容儿只感觉后背发凉,他虽然早就猜到了卫钰菁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当那些冷冰冰的话真的从卫钰菁的嘴里说出来时,周容儿还是吓得瞪大眼睛,张开了嘴,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着。
“周先生,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手下的记者会这样……”段社长连忙道歉——她大抵也没想到,李忠行还隐瞒了一条录音——便是他和卫钰菁与叶知柔一起策划的那场,周容儿在香港的意外。那条会牵涉到自己,所以他没有放出来。
周容儿笑着轻轻摇头,说:“没事,这种事情我经历得多了。”
不过周容儿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看向了李忠行,本想问他,这些录音至少都是一两年前的,为什么现在才公开出来。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吞了下去——要是说了出来,就暴露了他早就关注到了这家粤星辰日报报社的事实,那么他选择这家报社做“魔辣生活”独家首发媒体的根本目的,就十分显眼了。
李忠行补充道:“我也是无意之间发现这些录音的……我都不知道是谁录的。我发现了之后,就第一时间给段社长您听了。”
周容儿相信了李忠行的那一套说辞。不过,对于现在的周容儿来说,他相不相信李忠行说的话,也不重要了,也不会因为相信了李忠行的那一句话,就会对他有所改观。李忠行故作焦急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有这样的人,真的很不利于报社未来的发展呢,跟您的发展思路格格不入。”
“这样做不实报道的媒体人,必须马上开除!”段社长斩钉截铁地说。
周容儿吓了一惊,放下了筷子,心跳加速,而自己的脑袋也在快速地运转着,目前来说,要是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自己的目的就没有办法达到了。他不清楚各个报社和其他媒体之间会有怎样的联系,卫钰菁要是被这一家报社开除了,她到了下一家平台,照样能够借公众媒体来抹黑自己。
周容儿开口问:“段社长,冒昧问一下,卫钰菁的劳工合同情况怎么样?”
段社长思考了一下,才说:“去年她签的第一份合同就马上到期了,然后马上续签了一份新的长期合同,所以说她的合同期至少还有几年。”
“现在要是解雇她的话,报社这边应该要给她赔偿很大一笔违约金吧?”周容儿问,“我不太清楚……现在报社的资金状况怎么样,但是我觉得,赚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么赚回来的钱应该要用在刀刃上面,去开拓业务,而不是浪费在这些人的违约金上。”
段社长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如果你这么说,又好像有一点道理。但是,我总觉得,留着卫钰菁这样的人,对报社的发展还挺不利的。”
“虽然我有些震惊,但是……”周容儿心平气和地说,“有些媒体人虽然会为了吸引眼球搞一些不实新闻,但是她的人品或——许没有坏到那个份上。并且其实我很欣赏她的文字工作能力的,我跟报社开始合作关系之后跟她接触过,觉得她文字功底确实不错。”
“虽然现在大学生不值钱了,但我听她说,她好歹也是一个重本院校的毕业生……好好利用还是可以的嘛……”
周容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惹得两个人笑了起来。周容儿似乎很少见段社长笑(哪怕只是浅笑)。李忠行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周先生,您这是谦虚过头了呢!人大的硕士毕业生,说大学生不值钱哈哈哈……”
周容儿喝了一口茶,说道:“其实呢,大学学习还是值钱的,就像你,你原本是读计算机的,现在来做新闻,这种跨行之后在新行业的悟性,肯定是要在大学期间磨练的。更何况,就算做自己的本行,也要悟性啊!像我读本科的时候,期末考前很多水课都是靠期末预习来搞上去的哈哈哈……”
周容儿讲了一番自己的经历,无论是段社长还是李忠行,倒觉得似乎气氛轻松了一些。上菜之后,三个人回到了最开始时的状态,在聊报社发展的相关事项。
周容儿知道的,表面如此。
虽然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并且被人设局陷害这些事情,到底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这么大规模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夹菜的手都有些颤抖,也谢绝了李忠行说给周容儿夹菜的请求。
虽然自己从小就在跟逆境作斗争,从十七岁的时候开始,就要处处设防他人的人心,他也在各个公司里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出来社会接受了五年的毒打,还算是摸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防御机制——比如刚才的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人心毕竟也是肉做的,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哪有不痛的道理。
但是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
晚上八点班,三个人酒足饭饱(其实并没有酒),经济独立的成年人之间的其中一场重大的人心博弈,就是抢结账。抢结账的主力是周容儿和段社长——李忠行也装模作样地加入了,但是他的经济状况并不足以让他轻松地结账,所以做好了表面功夫之后就退居二线了。
最后是段社长结的帐——按道理来说也是如此,是她提出要吃这顿饭的,并且她还想听周容儿给出的意见。
三个人走出了餐馆——餐馆外面没有了里面的暖气,所以一阵冰凉的秋风铺面过来之后,让周容儿感觉清醒了三分。他裹紧了外套,看了一眼段社长和李忠行——似乎周容儿与他们两个并不同路。
告别之前,周容儿笑着对段社长说:“谢谢段老板今天请我吃饭呢!下次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吃!我请你!”
“好!”段社长一口答应。
所谓“下一次”能不能在本世纪出现,都是一个世界未解之谜。不过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段社长在往停车场那边走过去之前,走到周容儿面前,拉住了周容儿的手前臂,说道:“周先生,您放心好了,卫钰菁的事情,我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您就别太担心了。”
“好,我没事,”周容儿仰起头,做出爽朗的模样,说道,“我也相信你会的。”
“好啦!那我走啦!再见!”段社长说完之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拐弯走进了车库里。而李忠行则沿着周容儿的反方向一直走下去,准备到公交站坐车回家。
周容儿低下头,往前走。他取下了绑在自己头发上的发绳,让自己的长发披在胸前,挡住自己两边的视线。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黑色的口罩,把口罩上的小绳子挂在自己的耳朵上,挡住自己半张脸。
手脚都因为紧绷而颤抖,他加快步伐,走到了街道的转角位置上的一处标示牌前站住,然后等自己叫的车靠边,然后上车。
每一次叫的都是不一样的车,就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请问今天去哪里?”司机问。
“去珠江新城。”
(三十四)
周容儿拿出钥匙,打开公寓的大门。开门之后,一股属于室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气息让周容儿鼻头一酸。
周容儿把自己的背包放在玄关旁边的鞋架上面,换上拖鞋往里面走。他听到了音响在播放着R&B音乐,隐隐约约地飘来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周容儿加快步伐,走进大厅,发现大厅的灯开着,茶几上放着一台打开着的手提电脑,耳机放在电脑的左边。桌子前的坐垫有些凹凸不平,似乎有人坐过的痕迹。
但是没有人在客厅。
没有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厨房里的颜峰放下了汤勺,走出客厅见周容儿。周容儿打量着眼前的颜峰——颜峰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袖圆领上衣,袖子被随意的卷到了手肘的位置,身上围着一件带有浅褐黄色的油污的淡粉色围裙,下身穿着黑色的长裤和毛拖鞋。颜峰的额头上冒出了浅浅的一点汗水。
“容儿,你回来啦?”颜峰眼睛闪亮,笑着问,“今天我去了东山口找你阿妈,跟她学了点煲汤的菜谱,然后就手痒了,给你煲了一点,来尝一下吧?”
所有的防线在颜峰面前,都是没有必要的。周容儿笑着点头,猛地往前,紧紧地抱住了颜峰,把下巴枕在颜峰的肩膀上,开始啜泣——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沾湿了颜峰的上衣。
颜峰伸出手,摸了一下周容儿的腰,用温柔的声音说:“容儿,先喝汤吧?”
“嗯——”周容儿才松开了颜峰。然后颜峰马上转身走到厨房里,给周容儿盛了一碗汤,放在餐桌上。周容儿摘下了口罩,脱下了外衣,把那件风衣挂在椅背上,然后坐下,尝了一口汤。
“嗯——还不错诶!有点我妈的意思!”周容儿抬起头看着一直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颜峰,脸上挂出了笑容,结果却开始放声痛哭——从刚才相拥时节制的啜泣到现在放肆的宣泄。
颜峰有些慌了神,连忙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拉,让自己更靠近周容儿,紧紧地握住了周容儿的手。
周容儿抽抽嗒嗒地把卫钰菁的事情悉数告诉颜峰。
颜峰听罢,他胸口莫名地翻腾出一阵阵的绞痛,又是一阵愤怒的感觉盘旋在自己的胸口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抿着嘴控制着自己的泪水不要落下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颜峰有些无助地轻声说道,“她想怎么抹黑我都行,但是你做错什么了啊?她凭什么?”
“你也别哭啊!”周容儿发现颜峰好像也落泪了,就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周容儿抬起没被颜峰我住的那一只手,想帮颜峰抹去眼泪。他开口说道:“不就是一个卫钰菁而已,阿峰你别哭啊!”
“还说我哦!”颜峰吸了一下鼻子,边哭边笑地说,“你自己哭得整张脸都是泪水了——我看得心疼。”
说完,颜峰摁住了周容儿的两只手,站起来,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周容儿面前,用自己的嘴唇,一点点地,顺着周容儿脸上的泪痕上亲吻着,想要抹去周容儿脸上的泪痕。周容儿整个人定住了,脸颊开始发热,全身都酥软发麻。
吻还在继续,第二次顺延到下巴时才才停下,然后颜峰说:“容儿,先把汤喝了吧。”
周容儿轻轻地点头,把剩下的一大碗汤喝完了。
颜峰把周容儿用完的那只碗拿进厨房里之后,摘下了围裙又再走出来。此时周容儿站起了身,颜峰就走到周容儿身后,横抱起周容儿,把他抬到了床边之后,轻轻地把他从床上放下。颜峰侧躺在床上,看着周容儿的脸,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周容儿的脸颊。
“没事,无论事情怎样,我都会跟你担着,你不用担心。”颜峰看着周容儿的眼睛,脸上带着宽阔又温柔的笑容,然后伸出手,不断地顺着周容儿的头发一直摸着他的脸。周容儿躺着,合上了眼睛,带着笑容享受着颜峰的抚摸。
颜峰却感觉自己的胸口燃烧了起来。
在颜峰终于捋平了周容儿胸口里的涟漪之后,周容儿笑着眯着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柔软又调皮地说道:“我想睡觉!”
颜峰看着这个像极了小孩子的周容儿,用近乎老父亲一般宠溺的语调说:“不行,你还没洗澡。”
“我不洗!”
“快去洗。”
“我不洗——”
“乖,快点去洗!”
“我——不——洗——哈哈哈——”
颜峰无奈地笑了笑,突然眼睛一亮,结束了这一段循环往复的对话,从床上起身,到周容儿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捏了一下周容儿的脸颊,说:“既然你不想洗的话……那就我帮你洗吧!”
还没等周容儿反应过来,颜峰以最快的速度再一次把周容儿横抱起来,把他抱到了淋浴间里,帮他脱掉穿在身上的衬衫、外裤还有剩下的衣物。周容儿看着依旧挽起袖子的颜峰,说:“阿峰,你没事吧?”
颜峰拿起花洒,打开水龙头,正在给周容儿试水温,并没有回答周容儿。发现水温合适之后,颜峰拉着周容儿的手,在上面淋了一点水,问:“容儿,这水温合适吗?”
周容儿笑着用力点头——像极了一个得到了老师奖赏的小学生。
颜峰给周容儿打沐浴露,动作轻柔地把那些泡沫抹在周容儿身上。周容儿觉得有些痒,笑着说道:“从来没有人给我洗澡洗得那么仔细……”
“你小时候你阿妈应该有吧?”颜峰一边用手给周容儿抹上沐浴露的泡沫,一边说道,“当然你阿妈不会像我这样。”
说完,颜峰把手从周容儿的腰背下方往前上方伸过去,穿过周容儿的侧腰,最后在周容儿的身上上轻轻地捏了一把。
“你妈的——哈哈哈哈——”周容儿笑着叫了出来。
等颜峰把周容儿的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了之后,他用低沉又冷静的声音,命令似地对周容儿说:“弯腰,我要洗你里面。”
“啊?”周容儿有些不明所以。
“我他妈的,”颜峰差点憋不住笑,然后把手伸到了周容儿的臀部,捏了一把,说道,“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既然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了,那不能光是外面干净啊,里——面——也得干干净净的。”
周容儿听话地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