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顾长安就收到了一封稀奇古怪的邮件。
上面只有一句话。
“Jed ringer deg ved 12 o’clock.” 只用一眼,顾长安就知道,自己根本看不懂。
不过没关系,他复制了这句话放进了翻译软件。
翻译显示:“晚上十二点我给你打电话。”
顾长安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识别出来的语言种类,是挪威语。
他更加疑惑了?这都是什么啊?还是挪威语,十二点打电话? 邮件也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址,难道是江旧?
想到这个名字,顾长安就觉得不再那么一头雾水了,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但他也不想直接打电话去确认,打算就在晚上等着这个电话。
等到了十二点,电话来了。
顾长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怎么是路清源? 尽管很疑惑,他还是接通了电话,“喂,清源?”
“长安哥,这么晚没打扰到你吧?”路清源的声音中带着小小的歉意。
顾长安想象得出,她此刻有点小小不好意思的温柔样子,就像小时候一样。
“没有,我一般都睡得比较晚,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顾长安很细心的问。
“没事,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路清源声音清清的,凉凉的。如细风一般,使人惬意。
“嗯,我听着呢,你说吧。”顾长安知道,路清源现在看来跟以前一样,实际上她极其脆弱,但是又不得不坚强。
“长安哥,你说,要是我没有走就好了。”这语气有些酸苦。
“怎么突然这样说?”顾长安从来没听路清源提起过,十年前十年后她都没给过丝毫解释,尽管他也从他人口里听说了一些,但是他不愿去相信,只想听她自己说。
“你可能也听说过吧,当年我爸爸其实是撑不下去了,宣布了破产,又卖了房子,他那么骄傲的人,知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也知道没有人会帮着他,所以他不想留在这里了。这才带着我们家最后一点积蓄,搬到国外,从头开始,一开始真的很苦,还好,后来一步步,都走上了正轨,虽然比不上当初的,但至少,我们一家人也算是立住脚了。本来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了,可他却也又累病了,他骗我说,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但是才几日而已,他就撒手而去,离开了我和妈妈。”
路清源三言两语,就把这十年带过。
“所以呢,你也和你爸爸一样骄傲,觉得我不会再和你玩了,所以你选择先走,连告别都没有,杳无音讯?”顾长安知道她是在借她父亲的处世之道,来解释她当初的选择。
他也知道她这十年,绝不是她所说的这样轻易,她肯定吃了很多他都无法想象的苦,而且这苦,一吃就是十年啊,当年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现在却长成了芦苇这般坚毅的样子。 不是她没有以前好了,她更好了,她即使这样,顾长安也觉得很好,可是一想到她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他是真的心疼她。
但是,她明明可以告诉自己的,虽然当初自己除了怨恨的那个家里能给的东西外,也一无所有,但是他也会尽力帮助她的,可是她不信任他,选择了亲自斩断他们之间的情谊。
明明是那么柔弱的小姑娘,狠起心来,就是十年。
他相信,如果不是现在的她已经日子稍微好转,即使她这次是这个情况,她依旧不会联系自己的。但她明明又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知道他现在是个心理医生。
“比起被抛弃,我宁愿先走的人是我,那段时间,我见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愿意帮忙的寥寥无几,我不想赌,我宁愿一直告诉我自己,你没有不要我,你是不知情。你肯定愿意帮我的,是我自己不想麻烦你,这样也算是给我自己一点希望和念想吧。”路清源说的很轻很轻,她能感受的到,眼泪顺着眼角滑在了枕头上。
顾长安听她这样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路清源苦笑着,“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那不值钱的骄傲和自尊,我宁愿死乞白赖,缠着你,留在你身边。”
“这样,至少我身边有你,至少我不用缺席你的时光整整十年,那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想跟你说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十年把我变成了你不喜欢的样子,生怕,你会讨厌我。”路清源越说越是委屈。
“你怎么这样想,你还有我,不管怎么样,你都有我,所以和我,你不用见怪。”顾长安温言安慰她。
他想象得到,她现在有多缺乏安全感,有多敏感。其实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她确实一走了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找过她,只是在这里等她回来。如果他肯去找她,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人背负和承受。
当初的软软糯糯的可爱小女孩,如今变成这样,未必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在。
“真的吗?”路清源带着一丝祈求的问道。
“真的,我一直都在这里。你看你一回头,是不是就能找到我了?”顾长安尽心疏导她。
“嗯。”路清源乖乖的回答。
“好了,你现在去睡吧,已经不早了,晚安。”顾长安知道她刚刚肯定哭过了,此时累了,也好入睡一些。
“嗯。晚安。”她还挂着泪呢,却又扬着嘴角,甜甜的答应。
听到那边电话挂断,顾长安才想起,刚刚忘了问她,邮件是不是她发的。
只是刚拿下手机,就看到了来电提醒。
都是江旧的,有很多个,第一个是十二点整。
显然他更相信,那个发邮件的人,是江旧。
他难得回拨了江旧的电话。 而江旧正在床上一个劲的自言自语。
“到底是谁大半夜给你打电话,你们怎么这么多话,还没说完,我的计划啊,我的电话啊,谁啊,竟然抢先我一步,我守着时间进去的,竟然,啊啊啊啊,你们说完了没有啊,顾长安你是傻吗,你话怎么这么多,你和我的时候怎么不这样,你瞧瞧你平时那个惜字如金的样子,哼,啊啊啊,你怎么还没有说完,什么时候说完啊......”
反正颠过来倒过去她就神神叨叨的念着。
突然电话响了,她一看,是顾长安,又是一声大叫,看来邮件很有用啊,顾长安按理来说,看到她的电话,能接就不错了,哪儿会回拨给她?
接起来,她抢在顾长安前面,先说了一句话。
顾长安都不用问了,就肯定了那个人是她,因为,她说的话没听懂,就跟她发的邮件看不懂的邮件一样。
“江旧,你能说个人话吗?”顾长安无奈,这样打电话怎么交流?你说你发邮件他好歹还能用软件翻译一下,这大晚上的,难道他要去哪里拖一个翻译过来吗?
“顾长安,种族歧视可不好,你听不懂人家国家的语言,不能说人家不是人吧?”江旧笑着反驳。
“那你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人话说话?不能的话,我就挂电话了。”顾长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威胁道。
“可以啊,你说吧,你想听什么,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说。”想着刚刚将了他一道,江旧笑的更外开心。
“真的?”顾长安显然不信。
“真的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旧打着包票保证道。
“哦,那我想听你跟我说,你不会喜欢我了,不会缠着我了。说吧。”顾长安此刻就是不在她面前,也能想象她一脸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呃,那个,我刚刚说错了,我觉得我应该不算君子,我顶多算个女子吧,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江旧立马不要脸的耍赖。
顾长安一点也不意外,以江旧的厚颜无耻程度,他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你发邮件给我,又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什么邮件啊?”江旧装傻。
“不是你?”顾长安一听就皱眉。难道江旧和路清源一样都是巧合?那到底是谁发的邮件?
“对啊,你在说什么啊?”江旧继续装傻。
但只是一下下,顾长安就反应过来了,江旧嘴里没句实话的,要真不是她发的邮件,那电话刚接通那句话是什么? 分明就是她,还敢抵赖。
“不是你啊,那可惜了,那我等的人不是你。”顾长安很惋惜的说道。
“你在等我?”江旧一听这句话立马从床上蹦起来?
“你不是说不是你吗?”顾长安笑着反问。
“是我是我是我,就是我发的,你真的在等我啊?”江旧现在已经出离喜悦了,激动的不行。
“是啊,我等你给我一个解释,你发那个稀奇古怪的邮件什么意思?”顾长安没好气的说。
“我就是提前预约一下,我要给你打电话。”江旧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用挪威语?”顾长安还是觉得很不解。
“一时兴起嘛。”她真没撒谎,她就是百无聊赖,突然想这样了。
“那你一开始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顾长安继续问。
“那句啊?就是晚上好的意思啊。”江旧红着脸眨巴着眼睛,还好顾长安看不见此刻她满面桃花开的样子。
不然铁定穿帮。
“江旧。”顾长安突然有点严肃的叫她。
“嗯?”江旧也有点不明所以。
“我们隔得远一些,像朋友一样,像现在这样,打个电话聊个天不好吗?”顾长安很认真很诚恳的建议。
“好个屁啊,我要是不喜欢你,大半夜的不睡美容觉我给你打个什么电话?”江旧条件反射的反驳。
顾长安认真的想了一下,好像她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不对不对,什么有点道理啊,怎么又被带偏了。
“你就不能不喜欢我吗?”顾长安很无奈。
“当然不能了,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能说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我跟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喜欢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有那么差吗?被我喜欢很丢人吗?”江旧义正言辞,还顺带有点小委屈。
顾长安心想,丢人倒是不丢人,但是是真危险,这小妮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多了,防不胜防。
“你真的不能不喜欢我吗?”顾长安还是不死心,多问了一遍,
“你问我多少遍都是不能,不能不能不能!就是不能!”江旧说着说着就有些小脾气了。
“好吧,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然后顾长安挂了电话。
等顾长安挂了电话,江旧才发现,今天晚上顾长安好像脾气挺好的,也不对她冷言冷语的,嗯,怎么说,有一点点温柔? 好奇怪啊。
他怎么了? 想到这里,江旧赶紧摆了摆头,自己在想什么啊,他对自己好还不乐意了,是有受虐倾向吗?神经病啊?
也许是和他说了话的原因,这一夜好梦。
而顾长安就没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