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看见,花轻轻落

       阳台上拇指大小的仙人球上盛开了鹅黄色的小花。我无意中窥见,惊讶不已。我以为它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有一天它会开花,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魔法附身的仙人女巫。

       圣诞节刚刚过去,窗户外边的小孩子还在你争我抢地撕扯人家窗棂上庆祝节日的彩带和晶条。阳光趁机倾泻在那些反光的釉质面上,我被星星点点的光刺入了眼睛。孩子们看到我呆滞的目光忽然一哄而散了,我没有怪怨他们,我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你。

       距离2012年的元旦过去整整360天的时间,我没有去仔细地想,这象征性的数字是否代表了什么。真的,好像一个圆啊,从某一个点开始,画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事实上,我们的起点终究成了终点,我能在这光阴的风驰电掣中,看到身后的故事渐渐虚弱。

       拿起小瓷杯,它的底部有一个直径几毫米宽的小孔。认识你的一个星期后,你把它拿来送给我,当时你狠认真地说:喏,那是“生命之门”,仙人球的根系需要靠它来汲取外界的氧气。呼吸,呼吸你懂吗?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你,你讪讪道,算了,文史男不懂理工女的优雅。我此时忍俊不禁,再想去反驳时,却发现眼前再没有你的影子了,手指触上仙人球的嫩刺,感觉无关紧要时,却又发现片刻便传来钻心的痛楚,接着整截手指都麻木了。

       今年的夏天,我们还有很多让人垂涎欲滴的计划:到南方看海,撇开北方生冷的天空和没有诗意的土壤。披上最爱的那件风衣,坐在沙滩上数星星,让海风送来黏黏的吻,说好了谁也不准躲避。我记得那时我问你。如果海风喝醉了,醉醺醺地吻你,你可否愿意。你瞬间横眉竖目,那怎么可以,它要是敢喝得不省人事,那我还不大嘴巴子抽它丫的。我们就不要命地笑,片刻,你气定神闲,伸出两只手来扯我的脸,你说,喂,小子,能不能别笑得这么歪瓜裂枣,非得整出人命吗?

       我能记住的夏天就剩一小节影子了。七月和八月如两只庞大的军队轰烈拼杀,最后把冗长的思念囚禁在心底。和你分开的假期,我倚着阳台发呆,把倾斜四十五度的光线当做你好看的笑脸。在画布上小心翼翼地构想着一个熟睡的你,有人进来时,赶忙用帘子挡住你未成形的脸庞,害怕自己心中的秘密在光天化日下曝光。

       后来把作品拍下来发给你,你在电话里笑得上去不接下气。你说,怎么把我画得像个仙人球一样。我故作生气地回答,哪有仙人球会开花的,喏,你头发上的那朵花,多么栩栩如生啊。之后我听到了长达三十七分钟的笑声,可能是你妈妈及时出现,才把你从几近癫狂的边缘拯救回来。

       秋天来临时,走动在校园里的师生各怀心事。课堂上的气氛像极了过道两旁凋落的叶子,生机全无。从激战区到酣眠区,传来此起彼伏的酣声,偶尔谁的手机不识趣地响起来,便会引来刀山火海般仇视的目光。你坐在我的旁边,使劲地玩弄我左耳的耳钉,紧接着调皮地说,我爸很讨厌戴耳钉的男生哦,他认为这样的男生不学无术。我皱眉的时候,你呵呵一笑,不过嘛,我认为没什么,我喜欢就好了。之后,我们对视着沉默,走出教室,夕阳透过落地窗,将大片的昏黄涂抹在两个孤零零的影子上。

       毕业季已如约而至。盛冬来临前,我一个人去看城南未结冰的河流。实习的这段日子,我清楚的感受到,我和你,还有曾经的梦想都渐行渐远。河床由宽变窄,最后消失成了一个点。昔日繁闹的影子被湍流冲走了,现在只剩下脆弱的风。雾气小心地缠绕着风中的狗尾草,它枯黄以后,青春就失陷了。

       圣诞节那天,我一个人在电影院里看新上映的影片,忽然就想到你曾说过的,流年是谎言,我们都有被欺骗的一天。哪一天,我们孤独无依了,记得要去看一场一个人的电影,它会让你感觉,失去的还可以再回来。

       我转过头去张望,散场的电影院,空无一人。

       圣诞后的第二天,家乡落雪了。我习惯性地去看你居住城市的天气预报,还是零上,晴天。

      我想既是晴天,你便安好。

       只是阳台上的花悄悄开放了,我没有去触碰它,任它兀自地开着。鹅黄渐淡,像极了一米阳光,在成长着,在成熟着。

       此后,你若看见,花轻轻落,请不要与我一般惊讶,因为它真的在那段馥郁怡然的光阴里,认真地开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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