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苏青:写得起,玩得了

           

俞苏青在书房

                  写得起,玩得了

                          蓝善清

玩过,整过,迷过,投入过,笑傲过,全身心拥抱过;放下,撂下,挥之膝下,不在话下,束之高阁暖

我高阁。

纽斯,不是守护三生的元神,只是个可以花前月下的妹子,耍耍,安可萦怀不开?

俞苏青,极有范儿的执纽斯之手者,赫利孔山的泉水曾沐浴过他心底的莲花,如今他们互为壁上观,那一种邈然飘然,是愁也不下眉头喜也不下心头、扯住纽斯妹子不回头不知返的石榴裙下们,焉能望其项背的?

人生百味可以潇洒独得,不必苦死苦活、从不歇气的抱腿中求得,再与他人分得。风景一路,春秋四季,适会我心,驻足你就是仙。

当十堰车城还是几条沟沟,地面还是很不平整的,饭铺里吆喝出的都还是村妇的赶磨声,四乡八道天南海北走来的人彼此都还生不拉几,城与人还是两张皮,没有一点市井味的那时候,一批应时而至的颇有些仙气的人们悄然出现,他们凭着固有的造化,以自己的天籁之声预热山城,给这山这沟以精神以灵动之魂,十堰从此有了故事性,有了几分的端肃和文气,有了文章和远方。这就是俞苏青及他的文伴们,诸如鲍勋、潘龙军、杨世运、杨育基、刘凤阳、蒋显富、谢大立、高霜木等,当初拓荒十堰文场所干的事,那时不是他们找纽斯,是纽斯托梦于他们。我从发黄的《新星》《东风》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十堰文艺杂志上看到,看到他们播种的背影。

我特别有印象的是曾看过俞苏青兄早年一篇锦缎般的小小说,(他说自己已记不清曾有过这么一篇作品了,可见他对有过的经历持有的那种淡忘的超然心态)故事是说一个颇有些癔症的小伙一天从老虎沟路遇一位身着黄裙子的纯情又风韵的妙龄姑娘,当他们目光与身子不期然相逢的那刻,姑娘冲小伙子嫣然一笑,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颇有些额外的好感。匆匆一瞬,也不便揪住不放、立马缘定三生,就任其走过,且待机缘再赐。那袭黄裙子定格,眠里眠外都是她,父母多少次给他郑重提亲都被那“黄裙子”的特别印象留存拒之,他想那姑娘对她一定百分百的情有独钟,那一笑是给他无可置疑的好感,如此佳人不可辜负,即便永生无法再遇,他做一个柏拉图也是值的。

痴情缚人,他以纯金般的期待,期待着苍天不负有情人,十年过去,他已是超龄大青年了,苍天果然没辜负他,又是那个老虎沟地段,又是那人流中的擦肩,“黄裙子”原汁原味的出现在眼前,在即将一霎而过的刹那,他可不那矜持了,毫不犹豫的一把拉住那姑娘,顾不上男人的风度,以机不可失的急切语态问讯姑娘:“美女,还记得十年前的这里么,还记得那次你那超乎寻常的一笑么,请问舍下婚否?”“黄裙子”好一阵打量,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当她完全记起来那一刻,她笑弯了腰,笑岔了气:“先生,你好好有意思耶,你那天忙啥,裤裆拉链大开,居然忽闪忽闪的红裤头招人显眼!”说罢又是那嫣然一笑离去,看看背影至少已是十岁孩子的妈妈了。小伙子,不,那中年男子此刻两腿酸软,灵魂出窍,南柯一梦更南柯了。

好一篇众生相的寓言,我们谁没遭遇过一袭“黄裙子”?

误判,误以为月亮只是为自己圆,且把影子当真人,世上缭乱纷纭的诱惑不可胜数,我们的元神可曾守住?

她瞟你一眼你回她一眸,够了,够了!

俞苏青从故事寓言到荒诞到魔幻,他的笔法刀法道法自有千秋,卡夫卡、马尔克斯、乔伊斯、米兰.昆德拉们那些招数都曾有所观照。发表于1985年的《怪东西们》是卡夫卡荒诞手法的成功尝试,在一个正常的物质世界里,身边的双开门电冰箱居然神经错乱,电视无人自开,洗衣机、电风扇、吸尘器、沙发......凡是我平时钟爱的家伙都开始在屋里横冲直撞,小小的屋子一时间竟被搅得乌七八糟。万物似乎顿然有灵,它们居然蠢蠢欲动,物质挤压下的物质,生灵便如此匪夷所思。由此我便想到卡夫卡把巴尔扎克手杖上的“我能摧毁一切障碍”的格言改成“一切障碍都能摧毁我”是有理的。

发表于1994年的《武器》是他魔幻手法的得意之作,文中的蔫巴与那个密码箱、蔫巴与他那把私藏的毫无进攻力的枪、蔫巴与他的工友王大鼻子们,奇奇怪怪的、莫可名状的频发事件,似有魔力的左右,让正常的逻辑思维无法捕捉到现实的理趣。这就是所谓的世俗生活,虽然在了解之前曾让你有过许多疑虑,但其实那不过是一套沿自传统的规矩,庸俗的仪式,事先想好的言词,在此之下,人们彼此消遣,为的是不致互相杀戮。在这个轻浮的世俗天堂,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对陌生事物的恐惧。

发表于1986年的《奇异的山洞》是乔伊斯后现代主义的巧妙使用,钻山洞的奇遇带给人们必须的渴望,而拧下他人的头才是有出头之日,这些举动乍看似自私懦弱,实则是弱者无奈中的生存智慧,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写了犹太民族的弱小,他们反抗的形式就是这样的在无奈中保护自己。

发表于1987年的《父亲的百宝箱》《到山顶》都有米兰·昆德拉的映照,前者写了一个蝜蝂式的人物,破旧一律收拾,生命不能承受其重;后者写了恩爱的一对登上山顶的此刻感受:“等晚霞一散,什么也没有了,你只好根据印象去回忆......”生命不能承受其轻。米兰.昆德拉也是这种体己的感受:轻与重,灵与肉,它带领着我们思考什么才是人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重,领悟到智慧的力量,但又绝不是游戏。

俞苏青玩的都是这大招数,从骨子里玩出来的,不是套贴,不是琢磨,是一种与大师把盏后的泽然之得。

写得起,亦搁得起,此后他栩栩然走心于日子里的美味,在他东山苑的屋顶我看到那从卧室延伸上去的心灵与自然交织的花棚,牵牛花开颜,茶籽花含苞,对红嫣然,藤蔓掩映着藤蔓,吊篮相依着吊兰,这已是非文字非纸质的精神物质乐园了,他与爱妻萧瑟文学伉俪,尽享这多姿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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