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第一届“【九州芳文】杯”情感故事有奖征文大赛

时值八月，天空湛蓝，阳光毒辣。

我蹲在后院的墙根下，汗流浃背地洗刷着油腻的盘子，地上流了一滩泡沫。

“要死了，你把地上弄得脏兮兮，你不赶紧搞干净，看我不收拾你，”老板娘又捧着一大堆盘子过来，兴冲冲的样子。

“知道，”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叫陈招娣，今年18岁，在小县城的一家拉面馆里打工。

                                                                            （一）李姐拉面馆

我的老板娘是一个肥膀腰圆的中年女人，人称李大姐，丧偶无子，靠着一手高超拉面技术，支棱起了这家只有4张桌子的小店。

我在这里打工，是没有工资的，只管吃住。

我欠了李姐很多钱，至于有多少，我也不清楚，问她从来都不肯说。

在拉面店的生活很忙碌，早上5:30就要起来干活，搞卫生、备材料、开市，一直到晚上10点才能休息。

李姐为人勤快，但是嘴巴臭，说话刻薄，邻居都在背后议论她。

李姐对我很凶，我心里难受，怒火中烧，只盼望快点还完债，早日离开。

我在洗碗时想着有一天，我拿很多钱钱砸李姐、砸到她跪地求饶的画面，想得出神，不禁笑出声来。

“哐”的一声，碟子摔在地上，糟糕！

李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上的肥肉一甩一甩，她看到地上破碎的碟子，瞬间就爆炸了：

“你这个挨千刀的，又打烂盘子，我要拉多少碗面才能赚回来？记着，你又欠我一笔账。”

她一走，我就懊恼地锤起自己的头来。

晚上收拾完毕，我回到杂物室自己的床上，大字躺着。

                                                            （二）面馆的客人

李姐面店的价格很亲民，吸引了许多附近的邻居来光顾。

面馆的客人多数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

客人们来的次数多了，我也就熟悉了他们。

熟客们对于我周到的服务很是满意，有时总会像哄孩子一般，偷偷地塞几颗糖或者果仁给我。

他们会在李姐骂我的时候，帮忙说几句好话：

“李姐啊，孩子还小，得慢慢教。”

“孩子，别听她的，别当心上，你李姐的嘴巴就是臭，说话不饶人的”

我很享受这种被长辈关爱的温暖，甚至有一种错觉，她们比我的父母还好。

我现在干活已经很麻利，他们都很赞赏我。

偶尔会听到他们嘀咕：“可惜了，这么年轻，应该在上学的。”

上学？我的心微微一颤。

                                                        （三）爱吃牛肉面的男孩

有一个年龄跟我相仿的男孩，他每次都是夜晚7点来，要一份牛肉拉面，坐在靠门的桌子吃面。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时间久了，我们慢慢熟悉了。

他叫成枫，19岁，在一家杂货店送货。

成枫一来，给我个眼色，我就偷偷地给他多加几块牛肉，从来都没有被李姐发现过。

成枫要加我微信聊天，但是我还没有手机，于是他就每天给我塞一张纸条，后来就变成写信。

晚上，我开着灯写信，李姐过来，二话不说灯把关了：“赶紧睡，灯开着不要电费啊？”

我吓得慌忙把信塞在枕头下。

后来我就偷偷地躲在被窝、打着手电筒写信回复成枫。

在这个陌生的小县城，有个同龄人朋友真好，他懂你的喜怒哀乐，懂你的异想天开。

九月15日，是成枫的休息日，我们约定出去江边骑自行车。

下午休市期间，我趁李姐睡下了，就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

在阳光照耀下的巷子，穿着红色篮球服的成枫，像极了宫崎骏里漫画里的男主角。

他想拉我的左手，我下意识地抽回来，用衣服遮着。

路上吹来和煦的微风，像一个调皮的手，挠动了两颗年轻的心！

我们在江边奔跑，踩沙子，吃雪糕，玩到忘记了面馆开市的时间。

我们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成俊轻轻抱了我一下，啄了一下我的嘴唇，离开了。

一转身，我看到李姐杵在前面，怒气冲冲的样。

“你这个小蹄子，那个男的是谁？就是天天来吃牛肉面的那个？”

我点点头。

“你们去哪里？干了什么？好你个丫头，好的不学，年纪轻轻就学人家想男人了”。

我低头不语。

“以后不准再见他，不然我打断你的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给他塞牛肉，你就是一倒贴的货”。

“你凭什么管我这管我那，你又不是我妈，我爱跟哪个男人出去，爱倒贴给哪个男人，也轮不到你管。”我竭斯底里地喊。

“啪”的一声，我脸上火辣辣的痛。

“你怎么那么贱、不自爱呢？那小子摆明了就是想占你便宜，哪天你被人家生吞活剥干净了，你就哭去吧！”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救过我一次，你就可以操纵我的人生吗？”

                                                            （四）青春梦碎的少女

6月下旬，是高考成绩放榜的日子，我落榜了。

我颤颤巍巍地走出教室，心头却在滴血。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一场什么样的判决。

我爸气得把桌子上的茶杯都摔碎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省吃俭用地供你读书，你就拿这样的成绩回来报答我？”

我低着头，泪流满面，弱弱地说了句：“爸，我可以复读。”

“你复读把钱拿走了，你的两个妹妹、小弟弟怎么办？”

“我只差20分，我再努力一下……”

“别做梦了，你给我出去打工，赚钱回来给弟弟妹妹读书。你早晚也要嫁出去的，读不读大学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被判了死刑，我已经生无可恋，离开出走。

                                                                    （五）自我解脱

我从车上下来，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迷茫得失去了分寸。

我为什么要来县城？对 ，我是来打工的。

我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着，问了好多家店，人家都不请我做工。

我心开始摇摇欲坠。

晚上，我饿得肚子咕咕叫，搜遍了书包都没有发现钱。

天空开始雷鸣电闪，霎时下起了倾盘大雨。

在昏暗的路灯下，我背着书包，靠在墙角，想起了家人、想起了同学、想起了考试……

一种伤心欲绝的悲凉蔓延在心头，我擦干了眼泪，坚定地走到前面垃圾桶，捡起地上破碎的玻璃，割向手腕……

                                                          （ 六）死里逃生

我在一片吵杂声中醒来，眼前一片苍白。

迷糊中，我看到旁边有个胖胖的女人，她欣喜若狂地喊：“医生，医生，她醒了，她醒了。”

等医生给我检查完毕，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来到我床边，殷切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招娣”，我虚弱地回答。

“丫头啊，阿姨刚刚在巷子看到你，就帮你叫救护车了，这个药费和住院费都是阿姨帮你垫付的，以后你要把钱还我。”胖女人微笑着。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点头。

这个胖女人，叫李姐，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小拉面馆。

一心求死的我，心里对她却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只有还债的责任。

出院后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李姐跟之前在医院时是截然不同的，在医院时她和蔼可亲；在面馆时，她说话难听、为人刻薄。

只要我做事动作慢一点，她就会大声催促；我多放了香菜给客人，她就会严厉苛斥；不准我偷懒，时刻提醒着我欠她的钱。

她是一个爱财如命的葛朗台，动不动就要说算钱，不准我看电视、不准我吃零食。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逛街买的书，看不了两天，就扔在我住的杂物室里，挤得我进出都不方便。

                                                                （七）我要离开面馆

自从上次被李姐撞见我跟成枫约会后，我好久都不敢再去见成枫，但是思念的根却在心里疯长起来。

我们继续偷偷地写信，成枫成了我艰苦日子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一天，我们约好了在河堤见面。

我穿着李姐给我买的新衣服，立马奔向成枫。

你侬我侬的时候，李姐拿着鸡毛掸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二话不说，就追着成枫打。

成枫仓惶失措地逃跑了。

李姐一把拉着我，“走，跟我回家。”

“我不回，那里不是我的家。”

“小蹄子，你要气死我是吧！”

“你无耻，你一定是偷看我的信才找到这里，你不尊重过我，我恨你，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干活了。”

“臭丫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那个小子，不是好人......”

没等她话说完，我跑回面馆，收拾好东西走了。

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八）李姐病了

离开了面馆，我只能回家，因为没有钱只能在火车站里坐着。

这又让我想起6月份从家里出逃的那天。

三个月了，我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我打开封尘的书包，发现里面有一叠钞票，足足有两千元那么多，而且还多了几本我没看过的书。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两年后，我工作稳定，收入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还清李姐的债务指日可待。

最近，工厂里来了许多新员工，我竟然重新遇到了面馆的邻居杨大嫂。

一番寒暄过后，杨大嫂突然提到面馆的李姐。

李姐得了肾病，进了医院，面馆关门了。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丫头，你离开的事我们邻居都知道了，你错怪了李姐了，那个成枫，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把粮油店老板的女儿肚子搞大了，占尽了粮油店的便宜，最后还不要人家女儿呢。”

我听完，心里一阵心酸，询问李姐现在怎么样。

“李姐命也是够苦的，从小出来打工，没文化，被男人骗财骗色，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男人，又死了”，

“李姐老跟我们这些邻居说，你好像年轻时候的她，倔强又自卑。怕你再次寻死，于是就拿还债为理由要你拼命工作，”

“看到你这么小，不应该荒废了学业，不准你看电视，买书回来给你学习，怕你倔强不肯接受，就扔在杂物房，等你自己看，”

“开了个面馆，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又得了肾病，命苦啊”……

                                                                                        结尾

我对李姐的恨已经烟消云散。

我要回去，探望那个表面尖酸刻薄、内心却善良温厚的胖女人。

当我赶到医院住，护士却告诉我，李姐昨天晚上去世了。

我悲痛得跌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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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左左471，一名爱码字的兽药化验员，喜欢用女性的视角去书写人间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