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浮休书【原文】
张芸叟与石司理书云:“顷游京师,求谒先达之门,每听欧阳文忠公、司马温公、王荆公之论,于行义文史为多,唯欧阳公多谈吏事。既久之,不免有请:‘大凡学者之见先生,莫不以道德文章为欲闻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谕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时才,异日临事,当自知之。大抵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贬官夷陵,方壮年,未厌学,欲求《史》、《汉》一观,公私无有也。无以遣日,因取架阁陈年公案,反覆观之,见其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以无为有,以枉为直,违法徇情,灭亲害义,无所不有。且夷陵荒远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当时仰天誓心曰:自尔遇事不敢忽也。是时苏明允父子亦在焉,尝闻此语。”
又有答孙子发书,多论《资治通鉴》,其略云:“温公尝曰:‘吾作此书,唯王胜之尝阅之终篇,自余君子求乞欲观,读未终纸,已欠伸思睡矣。书十九年方成,中间受了人多少语言陵藉云云。此两事,士大夫罕言之,《浮休集》百卷,无此二篇,今豫章所刊者,附之集后。
【译文】张芸叟与石司理的书信说:“最近游历京师,请求拜访前辈官员,常拜读文忠公欧阳修、温 国公司马光、荆国公王安石等先生的议论,大致以道德方面文章为多,只有欧阳公多讲为官的事情。时间久了不免向他请教:‘大凡读书人来求见先生,都是想听道德文章的,现在先生教人最多的是做官的道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欧阳公说:‘不是这样的,你们为当今杰出的人才,以后必定为官理政,自然应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大致文学只能使自己光彩,政事才可以影响事物。我曾贬官到夷陵,那时正年轻,向往学习 ,想找来《史》、《汉》阅读,但公家私人都没有。无法打发日子,于是就去取架上的陈年公案卷宗,反复阅读,发现里边的冤假错案,数不胜数,把理屈的判为理直,以黑为白,以真为假,徇私枉法,灭亲害义,无所不为。而且夷陵不过是个荒僻的小县,尚且这样,整个国家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我当时对天发誓说:从此以后我处理政事,绝不敢疏忽大意。’当时苏明允(洵)父子也在场,都听到了这话。”还有答孙子发的信,多谈论《资治通鉴》,大略说:“司马光先生曾说:‘我编写的《资治通鉴》,只有王胜之一人读完过,其余众人,也找此书看,都没有读完,就打哈欠、伸懒腰昏昏欲睡了。此书经过19年才写成,中间受到多少人的语言糟蹋。”这两件事,士大夫很少谈及,《浮休集》一百卷,没有这两篇,现在豫章所刊刻的《浮休集》把它们附在后面。
【简析】真正关心你的人一定谆谆教诲,为你多方并长久的考虑。当探寻到一个人的身世经历,才算是了解了这个人。
*二,汉唐八相【原文】
萧、曹、丙、魏、房、杜、姚、宋为汉、唐名相,不待诵说。然前六君子皆终于位,而姚、宋相明皇,皆不过三年。姚以二子及亲吏受赂,其罢犹有说,宋但以严禁恶钱及疾负罪而妄诉不已者,明皇用优人戏言而罢之,二公终身不复用。宋公罢相时,年才五十八,后十七年乃薨。继之者如张嘉贞、张说、源乾曜、王晙、宇文融、裴光庭、萧嵩、牛仙客,其才可睹矣。唯杜暹、李元纮为贤,亦清介龊龊自守者。释骐骥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可不惜哉!萧何且死,所推贤唯曹参;魏、丙同心辅政;房乔每议事,必曰非如晦莫能筹之;姚崇避位,荐宋公自代。唯贤知贤,宜后人之莫及也。
【译文】萧何、曹参、丙吉、魏相、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是汉唐名相,这不必细说。然而前六位君子终身任宰相之职,而姚崇宋璟在唐明皇时任相,都不到三年时间。姚崇因为自己两个儿子及亲信小吏收贿赂被罢相,尚属事出有因。宋璟却仅仅因为严厉禁止劣质的钱币及嫉恨有罪而无休止告状的人,唐明皇就根据优人的一句戏言而罢掉他宰相之位,姚崇、宋璟两人再也没有被起用。宋璟罢相时,年仅58岁,过了17年才死去。继之为相的如张嘉贞、张说、源乾曜、王晙、宇文融、裴光庭、萧嵩、牛仙客,他们的才能是显而易见的。只有杜暹、李元纮可称为圣贤,也是廉洁奉公、刚正不阿的人。放弃骏马不骑,反而急急忙忙地去找别的劣马,真可惜啊!萧何将死,所推荐的贤人只有曹参;魏相、丙吉同心协力,辅佐国政;房玄龄每次议论国事,必定言及没有杜如晦就没有人能筹划决策;姚崇退出相位之时,推荐宋璟来代替自己。只有贤人才了解贤人,在这一点上后人是无法比拟的啊。
【简析】人各有性情能力,也分高下强弱,唯贤知贤,皆因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