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再做最后一件事》

                  文：微雨红尘

    舅舅去世了，下葬的那天，天空一直飘着雨，为这场葬礼又增加了一丝浓重的哀伤气息。

  至始至终，我以为舅舅的去世，是大表姐最为伤心。因为从舅舅闭上眼的那一刻起，数她哭的最厉害，最响亮，最持久，三个表哥表嫂到都不及她。他们忙着招呼葬礼上的大大小小的事儿，似乎来不及去掉眼泪。特别是大表哥，整个就是这场葬礼里的主角，从招呼来到的宾客，到跪灵堂，再到发丧出殡，都是他最认真，最细心周到。

  直到到了墓地，棺材将要下葬时，看到大表哥为舅舅整理墓穴，像是为舅舅整理他的新房子一样，我才忍不住嗓子发紧发涩。

    那时的大表哥完全不是一个大医院院长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位父亲的儿子的身份来为将要在这里安家的父亲，亲手布置新房。他要亲手为父亲挖一个灯台，大表哥笨拙的一铁锨一铁掀掏着墓穴壁上的泥土，直到能放下一盏油灯为止。从开始到最后他的动作都是那么的笨拙，认真。把灯放进去，还不忘小心的用瓦片扣严实洞口，别人告诉他可以了，他像是还不放心，又往里面摁了摁，随即弯腰抓把碎土把边缝附好，直到别人喊“不能再附了，灯会因为不透风而灭掉的。”他才肯罢手。

    挖灯台落下的泥土掉在墓穴里了，大表哥就跪在地上，用双手一点儿一点儿的摊平，大点的泥块揉碎，高点的地方推低，不平整的地方，他用沾满泥水的双手抚平。其实，他完全可以站着用铁掀来铲平，他完全可以不用跪着，但他却没有。

    洁白的衬衫印染着泥土，褐黑色的裤子早已是泥土不分。有一刻中的时间我心疼大表哥，他不像是一个大人，倒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跪在地上给父亲整理床铺，而且是最后一次。

    我没有听到他的哭声，他只是像个孩子一样，认真的，专心的，淡定的做着这一切。棺材入葬，他不住的告诉那些入葬师们，“轻一点，轻一点，你们再轻一点！”

等棺材稳稳的入墓穴，他一遍遍的绕线，为舅舅寻找一个最合适，最舒服的位置，好让他躺在里面。然后，把棺盖上的泥土，灰尘用手清干净，为他盖上一块写着“万古流芳”的大红布袍，抻平整，再把四角拉好，拉整齐。

  有一瞬间我在想，一个父亲为儿子付出的一生，也许只有这一刻才能让儿子突然明白，父亲是多么的重要。“你为我付出心血，甚至愿意付出生命，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让你感到安心，去的时候让你了无牵挂。父亲，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为你布置你的新房屋，让你躺着舒服，安逸，所以我要认真，细致，一丝不苟。”我再想大表哥那一刻是不是在心里想着这些话。

    埋下第一把土，就意味着从此儿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父亲了，二表哥抱着舅舅的遗像和小表哥分别站在大表哥的两侧，他们呆呆的看着这些土一铁掀一铁掀的埋在他们父亲的身上，每埋一铁掀他们都咋一下眼睛，像是每埋一铁掀就拉开一段他们与父亲的距离似的。他们孤独的，悲伤的像是个将要逝去父亲的孤儿，但对于父亲的离去他们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远。

    他们送走了父亲，在他们父亲的墓地四周插上小旗子，算是为他们父亲建了一个院落。从此他们的父亲就在这里生活里。而他们终将再也见不到他了。

    其实舅舅的一生算是成功的。他从医几十年，身体一直很健康，把三个表哥供用到大学毕业，又分别拥有一份好的工作，他们一个是医院的院长，一个是法院的法官，另一个在北京做律师。并且个个都孝顺。他这一生也算是对自己也有了个很好的交代，

    舅舅永远的走了，今天大表哥发表朋友圈说，只留下了从前的记忆，和他厚实的背影。可儿子想为你做的事太多，只是已没有机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怀念你，和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好，让你走得放心，踏实。后来他又接连转了朱自清的《背影》，和一首名字为《父亲》的歌。原来世界上最大的伤心是“我流泪，而你们却都不知道。”

    愿舅舅走好，愿表哥们节哀顺变，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仍要继续活着。愿所有人能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抓住机会好好去做，已经剩下最后机会的时候，就把最后一次机会认真，努力的做好。人生太短暂，别为自己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