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虽然三天两头互通电话,但不过是叮嘱我好好吃饭,学习不要太用功,开心一些
我则是希望你工作不要太拼命,钱永远都赚不完,身体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们互相说些体贴的话,这些话第一次讲很温馨,可每次打电话都说这些就有些乏味了,渐渐地,我开始有些厌烦。你给我打电话时我不过是在应付,一边还在做些其他事,有时你说了好多我也不应声。甚至你隔一段时间都会唤我两声,确定我在不在。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的不上心,你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说没有。偶尔我也会突然内疚,为什么我对这么亲爱的妈妈越来越不耐烦,我们之间好像能说的越来越少了。
我想这种转变从高中就渐渐开始了。高中时我第一次离家住校,住校意味着我两个星期才能见你一次,意味着我的衣服需要自己洗,吃饭需要自己张罗,穿什么衣服需要自己买,可这些以前都是你的专权。你为我操心这些生活必须事,也乐于操心,并以此为荣。
的确,母亲与孩子之间的联系不就体现在这些琐事上吗?
你基本不干预我的学习与教育,你和父亲的分工向来明确。
可当这些牵扯在你我之间的红线,随着我的长大一根根被挣断后,我也感觉到了你的无措。
你以前还会和我争吵,有时也会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到我身上,责怪我不懂事,不会做家务 。我也会大声反驳,和你冷战,然后等你哄我,忍不住地与你和好。
我们之间,那时你在我身上是很有自信的,这是我生的女儿,她的生活需要我照顾,她离不开我,这是你自信的来源。
可当这些事不再非你不可,当我也试着独立,试着挣脱你时,你心底的不安与自卑在慢慢发酵。
我不再因为找不到衣服,饭菜不好吃而与你吵闹。我会说,以后这些事我自己来。那时的你应该是欲言又止的,你可能想说,我乐于为你做这些事,或者,这些事你做不好的。可你什么也没说,你知道,你不可能为我做一辈子。我开始体会到你对我的讨好。
你再没有责怪过我,不管我做了多么不能忍受的事。你怕我离开你。
青春期我与父亲之间的矛盾渐渐突出,每次歇斯底里时我都大声宣誓:我走,我现在就离开这个家。好像这句话说出会对你们具有多大的杀伤力。
父亲轻易就能看穿我的伎俩,入了心的只有你。你已经没有了束缚我的筹码,才会在我身上患得患失。
我当时还自鸣得意,看到你急匆匆地哄我,好像我是个获胜的勇士。
其实,我是个刽子手,一刀刀凌迟你的心。
你总是偷偷塞给我钱,你不再能随时获悉我的喜好,我吃饭的口味变了,穿衣的品味改了,并且我总是这么瞬息万变,让你措手不及。你能做的也就只有提供给我最基础的保障:金钱。所以后来每次打电话,你开口的第一句必然是“钱还够吗?”
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太残忍,我成长的速度越快,对你越是种残忍,即使成长是必须的,我却不该乐于在你面前炫耀。
你文化水平并不高,且从小都不会管我的教育和学习。
当我内心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
当我恋爱失恋,体验第一份独特的欢喜哀愁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
当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摔倒又爬起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与你分享,或许是我早已习惯了你所表现出来的母亲的定义。
我们之间变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你有责任,你扮演了一个片面的母亲,可更残忍的是我,我没有给你机会让你扩充为一个全面的母亲,一次次打击你,让你失去了身为人母的自豪感和自信感。
还好,一切都不晚,我们还有机会。这次换我哄你。
越长大,我越像只鸟,越飞越远,而你,在每个黄昏日暮,都在巢里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