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年一样,今年寒假我依旧去小镇打工,直做到腊月29日下午。旧历年的最后一天,天气格外的好,雪白的云朵镶嵌在碧蓝的天空上,空气中四处弥漫着鞭炮的香味,是个喜庆的好日子。
伴随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炮竹声,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小镇离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不一会儿,离家不远处的池塘慢慢地进入我的视野里。
“要是知道你现在才下班,我就不来那么早了。”循声望去,站在池塘旁的外婆边说边朝着我走来,小小的身影伴随着距离的缩短慢慢地放大。最后,走到我面前时,我觉得她应该还会变大,可事实上她还没有我高。
也不等我回答,外婆便习惯性地想要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袋,就如同小时候接过我肩上笨重的书包那样地顺其自然。可能,她忘记了在时光里,我长大了,而她慢慢地衰老。我没有反抗,任由她接过我手中的袋子,挽着她的手臂,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妈正在准备晚上吃的饭菜。看到外婆和我一起回来,手中还提着行李袋,便蹙起眉头说道:“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外婆去接,她最近背疼在拔火罐你知道不?”我本来想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却忘记了想要说的话,于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是我自己去接她的,我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养大了,一年到头却见不了几次面。”“砰砰砰”烟花绽放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将外婆说的话掩盖到尘埃里。我不知道妈听见没,她大抵听见了,不然不会和我一样低着头沉默着。
外婆没坐一会儿,便要回家,妈让我送送外婆。我家离外婆家不是很远,沿着一条小路走一会儿,拐弯,再走几分钟便可到外婆家。“外婆,拔火罐是不是很痛,那个有用吗?我挽着外婆问道。“习惯了就不痛了,背好多了,只是直不起来。”外婆抿着那只剩下几颗牙的嘴巴回答道。我们走了一会,外婆便不让我送她,执意要我回去。
我执拗不过她,就同意了。但担心她出事,我假装往回走了一会,便转身站着原地目送着她离开。她的背比以前弓的更加厉害了,走到上坡时,她走的很慢,好像有些吃力,好似一个艰难爬行的虾米。上坡路终于走完了,她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然后在附近的柴堆里捡了一根柴棍拄着继续往前走。身影伴随着距离的扩大慢慢地变小,最后在拐弯处完全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外婆,她老了。
我第一次目送着外婆离开,可是她却老了。曾今,她在幼儿园外看着我哭着嗓子被老师带到教室;她在家门口目送着我蹦蹦跳跳地上小学;她在池塘旁叮嘱我“好好读书“,目送着我踏着朝霞上中学;后来,她陪我去镇上搭汽车,目送着开往县城高中的汽车。从此以后,她目送的对象由人变成了汽车,时间段也有一个月一次变成了半年一次。
“砰砰砰”烟花绽放的声音不停地传来,抬头看向天空,碧蓝的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繁花在尽情地展示着它的美丽,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也在空气里荡漾开来。要过年了,真是个喜庆的好日子。
可是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我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过了今天,我们都要长一岁,我越来越大,而外婆越来越老。外婆的背会慢慢的好起来吗?年后送我上汽车时还会偷偷的抹眼泪吗?带着这些疑问,时间没问我愿不愿意,就将我推到了过年的车厢里,就像它毫不留情的将外婆推到了老去的车厢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