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从地铁口走出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拐进一个巷子。他走到一个路口时突然停下,像是走错路一样,又折了回去。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进了他的耳朵。
他惊了一跳停在原地。
女人快步走过去拦住了他,“既然都走到门口了,进去坐坐!”
“我…刚好路过。”
男人胡乱想了个理由搪塞。
两人无话,一起进了一个小院。
男人站在院子中央,抬头透过天井看向暮色西垂的天空。
“上次没有自我介绍。我叫粱洁。”
女人正站在小院东面的房门外,微微带着笑看着男人。
“哦,我…我叫张生。”
男人这才收回思绪。
“张生,可真像蒲松龄笔下的穷书生!”
“你看过《聊斋》?”
“怎么?看不起人啊!”
“没…没有!”
“吃了饭再走吧!”
张生正迟疑着,粱洁转身就拿着锅碗瓢盆进了一旁的公共厨房。
“这怎么好意思?”
“回屋等着吃吧!”
粱洁三下五除二择好了菜叶,用开始切新鲜的猪肉。
“洁儿,家里来客人了?”
一个五十有余的大妈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大口袋菜。
随即,又有两个年龄相近的女人一起进了门。
“哎哟,你看,又带了个男人回来!”
“整天关起门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勾当!”
“是啊,把我们这院里的名声都搞坏了!”
两人小声地议论着,一起上了二楼。
张生坐在房间里,大致听见了两个老妇人的议论。
他知道粱洁肯定也听到了,于是走出去关怀了一句。
“我去跟她们解释一下。”
“没事,你回屋吧!”
粱洁没有停下切案板上的生肉,反而速度更快了。
结果一不小心手滑切到了手指,鲜红的血立马就冒了出来。
张生有些慌,跑回屋内抓了几张卫生纸。
粱洁却神色如常,那眸子里透着一股死寂。
她拉着张生的袖子一起回到屋内,关上了门。
张生正一脸疑惑,粱洁却不顾手指上的伤,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她一边脱一边把头伸到窗户边,“死八婆,下来看啊!来看看,我关起门究竟做什么勾当!”
此时屋外出奇的安静,刚刚那两个老妇人正各自坐在自家屋内,大气都不敢出。
“你过来!”
张生站在原地没有动,被粱洁这一闹怔住了。
粱洁脱掉了内衣,冲过去把张生按到在床上。
“你装什么装!”
“来呀,上我啊!”
粱洁疯狂地嘶吼着,扯掉了张生的外衣。
“你冷静一点。”
张生推开了粱洁,躲到了靠门的地方。
“我就这么脏吗?”
粱洁含着泪坐在床上。
“不..不是。”
张生不知为何对粱洁生出一股心疼,他走过去把粱洁揽进怀里。
“你很好!是我不配。”
他不会劝人,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刚落,粱洁突然嗷嗷大哭。
张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轻轻抚摸她的头。
粱洁却哭得更伤心了。
直到一股糊味儿传进屋内,粱洁才止了哭声。
她冲过去一看,发现炉子上的水烧干了,锅底一团黑。
大概捣腾了半个小时,一顿勉强算得上晚餐的饭菜上桌了。
还没吃几口饭,粱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张生说话。
“其实我曾经也是你们眼中的好女孩。”
她磨砂着那根受伤的食指。
“你还记得我上次讲到一半的故事吗?”
张生点了点头。
“那天是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开始。”
粱洁不愿意回想起那天,但之后的那一段时光,就算用尽下半生也无法忘记。
十年前的粱招娣,一直以为那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但她注视着救她暂时脱离虎口的男人离开后,真正的噩梦又开始了。
她想起前一夜的惊心动魄,向红姑提出“辞职”的想法。
而红姑轻笑了一声,“小姑娘,你可看看清楚。”
她拿出了之前签的那张协议,突然发现有一项条款里写着“乙方违约将赔付10万元现金”。
粱招娣傻了,别说10万,现在能拿出1000块都是问题。
红姑从红色的钱夹里抽出10张100的,放在桌上。
“是收下钱,还是赔钱,自己掂量!”
粱招娣心想好女不吃眼前亏,先拿了钱,后面再想办法。
她拿了钱,随即回了学校。
临走前,红姑叮嘱她必须空出每周末的时间,准时七点来咖啡厅报道。
粱招娣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很快又到了周五,粱招娣按照约定来到了咖啡厅。
精心打扮后,红姑带着她又来到了那个秘密基地。
刚进门,就碰到了上次那个一脸横肉的王老五。
“又见面了!”
王老五一把抓住了粱招娣的手。
“咳咳,在我的地盘讲点规矩。”
红姑打掉了王老五的手。
粱招娣以为她要保护自己,但红姑接下来的举动让她彻底绝望。
“喏!”红姑用手比了一个钱的动作。
“拿去!快滚!”
王老五扔给红姑一张卡。
“今天谁他娘的都别打扰我!否则,我直接砸了这地儿!”
王老五打横抱着粱招娣就拐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三两下就扯烂了她的衣服。
任粱招娣怎么喊,都没影响王老五的兴致。
他反而越来越兴奋。
“那孙子崔浩上次打断老子,这次我要搞个痛快!”
粱招娣面如死灰,正准备慷慨就义。
王老五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喂,老大!是!好!”
“真他娘的背!”
“我今天有事,改天再来收拾你!”
王老五穿好衣服摔门而出。
粱招娣瘫在床上,只听见他在门外吼着:“红姑,把人给我看好咯,去去就回。
此时的她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走,飞回老家,躲进那个交通闭塞的小山村,不再回到这座城市。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粱招娣一直盯着房间的天花板。
不知何时,红姑站在了门外敲门。
“你今天先回去吧,王老五暂时不会回来了。”
她听见这句话如同大赦,收拾好自己后,打开了房门。
大厅里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正在一边谈笑,一边听着舞台上一个女人唱歌。
刚好是一首慢歌,台上的女人穿着开叉到大腿的黑旗袍。
粱招娣被歌声吸引停在了那里,她默默地想:如果注定逃离不了这个地方,当个歌女也比现在的处境强。
这个念头闪过时,她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也许我还有机会逃掉。
高中时,粱招娣在班上表演过唱歌,受到同学和老师的一致好评。
但这能行吗?粱招娣有些犹豫,但目前的情形顾不了那么多了。
粱招娣趁台上那个旗袍女一首歌唱毕,直接冲了上去。
正要上台表演的舞女们有些错愕,红姑轻轻挥手让她们下台,并让伴奏的乐手们停下来。
粱招娣站在聚光灯下,闭着眼睛想:死就死吧!
她开始清唱: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
一首周华健的《花心》唱毕,台下安静异常,男男女女都还沉醉在刚刚的歌声之中。
随后,掌声爆发,人们一起叫道“再来一首”。这时,红姑走到了台上,抢过粱招娣手上的话筒:“接下来请欣赏一段钢管舞。”台下的男性一阵起哄,红姑趁势扯着粱招娣下了台。
“你想干什么?”
“我…”
“今天没你什么事了,早点回去!”
“红姑,我要唱歌!”
“什么?”
“求你了!”
“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谢谢红姑!”
粱招娣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勇敢而暗自庆幸。
“卖艺不卖身。”张生点评了一句,把粱洁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像定时炸弹一样又响了起来,一个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
粱洁白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张生三下五除二扒拉了最后几口饭,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粱洁靠在门口,望着天空稀稀拉拉地几颗星星,眼睛里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