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文鱼
2016年夏天,和往年一样,我们一伙老同学在江汉路一聚,这年,程青没来。
一:
程青是我大学时的室友,睡我上铺,家在农村,个子不高,喜欢打篮球,三分球投的特准。
程青有个女朋友,叫江璐,是大我们一届的学姐,三井寿的铁杆粉,自从看见程青打球后,只要有这货的出场,江璐都会雷打不动出现在篮球场。
两人在一起三年,江璐毕业后,应聘上了北京的工作。程青苦苦在学校熬了一年,终于等到毕业,那年夏天当程青满怀期待准备上京时,江璐和他在电话里分手了。
程青留在了武汉工作,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努力,几年后家里也给他介绍了相亲的对象,当程青已经要放下与江璐有关的一切,准备安定度过余生时,江璐跳楼自杀的消息从北京传来。
程青决定去北京的那天晚上,我开车送他去天河机场。我原本以为程青会在车上大哭一场,结果这小子意外的平静。他说:“三儿,你说我要到了北京,跟她说什么话好呢?”
“……”
“我没去过北京,之前单位安排我去北京出差,我也推掉了,我不能离她太近了,得远一点,远一点才感觉不到她的温度。远一点才好……”
程青睡着了,他太累了。
2016年夏天,暴雨笼罩着武汉。和往年一样,我们一伙老同学在江汉路一聚,这年,程青终于“如愿”去了北京。我们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都没了相聚的好兴致。
程青去了大半个月,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我们每天都有给他发消息询问,也都是石沉大海。
一天下午,我们在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江璐是被杀的。
二:
我们一伙人来到北京,见到程青却是在通州的派出所。
从派出所的警察嘴里得知,程青在酒吧闹事,还把人酒保给打了。
罚款走人,我们找了个酒店住下,阿海性急立马就忍不住了,说:“老程,你知道大伙儿多担心吗,你丫好歹蹦个屁行吗!我……”
我打断阿海的话,说:“出什么事了?”
程青说:“江璐是被人杀死的,我找到凶手了。”
“那个酒吧的酒保?”
“不是,是酒吧老板。我在那蹲了好多天,终于见到了那个龟孙子,可那个酒保非拦着我。”
我大概缕清了,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有证据吗?”
程青摇头,依然坚定地说:“那男的叫何大友。”
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费了好些劲才想起来怎么回事,我在大学时认识的人不少,这是一个圈子,两个人之间总有相互认识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前几年我就听过关于江璐的一些传闻,说是和程青分手后,江璐和一个酒吧老板在一起,有人八卦,挖出了这人的名字叫何大友,甚至还知道何大友离过婚,有个孩子,更有甚者说江璐也怀上了何大友的孩子。
程青当然没有被我的思绪打断,他继续说:“他是江璐的……男朋友,我去过江璐租的房子,就是她跳楼的地方,偷偷进去的,我发现屋子太干净了,什么痕迹都没有,就好像被人打扫过似的。”
“那会不会是房东打扫的?”
程青说:“不可能,我去的时候现场还封锁着。”
我们无言,心想这货还真是胆大。程青又说:“我了解江璐,她不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还有,江璐叠衣服习惯左右对折,可她柜子里那些衣服很多都是上下对折的,还有枕头,她床上居然只有一个枕头,只有一个!”
“一个枕头说明江璐是一个人住?”阿海若有所思。
程青说:“她睡眠不好,必须要垫两个枕头才睡得着。”
我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凶手先是和江璐发生冲突,然后用枕头按住了她,江璐窒息而死,接着凶手开始收拾房间,伪造江璐跳楼自杀的假象,最后他带走了凶器?”
程青点点头,大伙儿听着都是一脸懵逼。
我说:“就算是这样,那你怎么就觉得凶手是何大友呢?”
“直觉!”程青说。
三:
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程青的直觉。
第二天,我们打听到了何大友的住址,敲门没人应,于是一伙人在楼下等着,等到晚上九点多,何大友终于出现了。
在此之前,我们认为程青向来是个理智的人。
程青拦住何大友,问:“江璐是你杀的吗?”
何大友说:“呵呵,当然……”
“我去你妈的!”程青一拳头挥过去,敦实地打在了何大友脸上。我们都还懵着,眼前两人就已经扭打成一块了。
“妈的,揍他!”
大海二话不说也冲了上去,大家也没多想,以多欺少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很乐意干的,不过一会儿,何大友就被我们一顿海揍,在地上连连求饶。
大家打累了,坐在地上。
大海说:“报警吧!”
何大友怏怏地说:“没有……”
大海怒视何大友,说:“你说啥没有?”
何大友说:“当然…没有!你们打人之前能先让人把话说完吗?”我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何大友继续说:“我跟江璐早分手了,和平分手。”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不定你就是被甩了之后心怀怨恨,然后把江璐给杀了!”大海说。
“放屁!她江璐算什么东西?老子有钱,有钱哪里找不到女人?兄弟我跟你讲,这世上只有钱才是好东西,女人嘛只是玩玩…”
程青站起来,一脚向何大友踹过去,又打了起来。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感觉不能再打下去了,于是都过去拉着程青。
我说:“你打他有用吗?你打他江璐回得来吗?”
我承认这句话非常俗,就像九十年代老电影里的台词,但是没想到程青听完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都怪我,我要是早来北京就好了,就算不能在一起,离你近一点也好,我应该在你家附近租个房子,我应该保护你的,我应该保护你的…我应该…”
程青已经泣不成声。
四:
我们在派出所蹲了三天,好在何大友没有继续追究,但也让我们赔了五千块钱,因为他向来不会跟钱过不去。
几天后,程青随我们回到了武汉。
国庆节,程青在老家结婚,新娘是个胖姑娘,笑起来两个酒窝,特温柔。我们打心眼里替程青高兴。那天,我们谁也没提起江璐的事。
再后来,程青也从未提起过江璐,就好像,江璐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完】